癫痫，中医称之为“痫证”，是以发作性神情恍惚，甚则突然仆倒，昏不知人，口吐涎沫，两目上视，肢体抽搐，或口中怪叫，移时苏醒，醒后一如常人为主症的疾病。现代医学认为，癫痫是大脑神经元突发性过度放电，导致发作性、反复性、短暂性中枢神经系统功能障碍的慢性脑部疾病，是常见的慢性神经系统疾病之一。中医将癫痫的病因归于风、火、痰、瘀、虚五种，且常常相兼为病。笔者认为，五因当中，以痰饮为重，伏痰伏饮暗生，瘀血相随，痰瘀化热，贼风暴起，久则为虚。笔者曾用祛痰逐饮法治一癫痫患者，疗效良好，现将医案整理如下。

任某，女，60岁，2018年7月16日初诊。主诉：间歇性癫痫发作10年余，加重3年余。患者自述可能因为退休前登高作业时，脚下的支撑物晃动而产生惊吓，当时虽未跌落，但心悸不已，冷汗淋漓。此后不久即生癫痫，强直-阵挛发作，于当地人民医院行脑电图检查，诊断为原发性癫痫，予以奥卡西平治疗，但效果不明显。患者近期癫痫发作较前相比明显频繁，且因药物副作用引发血糖升高，精神萎靡不振。且因发作无时，恐其窒息，故家中不敢离人，给患者和其家庭带来沉重负担。然观其刻下症状，只见舌色淡白、左脉偏弦，其他几乎与常人无异，无头部刺痛、胀痛、昏蒙、烦躁等指向性的症候以供辨证，颇为棘手，头绪难寻。病人再三恳请，但求一试，故勉力为之。

诊断：癫痫（痰饮内伏证）。

治法：祛痰逐饮，息风定痫。

方用木防己汤合苓桂术甘汤加减：汉防己20g，桂枝15g，姜半夏15g，人参10g，茯苓30g，生白术18g，炙甘草10g，制天南星10g，天麻10g。5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两次温服。

7月23日二诊：患者述服药后二便稍有增多，头脑昏蒙减轻，服药期间仍服用奥卡西平，未出现癫痫发作。舌象较前区别不大，左脉弦象已减2/3左右。上方加桂枝30g、石菖蒲10g。7剂，用法同前。

8月2日三诊：服药后自觉精神状态改善，未有癫痫发作。诊其双手脉已然和缓，改用苓桂术甘汤善后：茯苓18g，桂枝15g，生白术15g，炙甘草10g。5剂，用法同前。

嘱患者仍继续服用奥卡西平，然患者不堪其副作用，且服用中药后身体清爽，故自行停用奥卡西平。患者为笔者邻居，随访至今已近6年，再未复发。

按 该患者癫痫难以通过病史和特殊的阳性症状来进行诊断，辨证难度较大。患者虽言曾有惊恐病史，但之后的癫痫发作却很随机，并不因为惊吓再次引发，故难以定为惊痫，对于辨治有指导意义的体征，只能通过脉诊来获得。《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中指出：“脉双弦者，寒也……脉偏弦者，饮也。”患者只有左脉偏弦，诸般思索之下，考虑为痰饮内伏。且古语有云：“怪病多为痰作祟。”对此种怪症，古今医家倾向于痰饮者偏多，且脉象支持，暂以此证论治。《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记载：“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故而选取苓桂术甘汤温脾化饮。然而但凭茯苓、白术之类，对脾虚水停尚可，对痰饮内伏之类，往往力有所不逮，故必当合方。木防己汤乃是治疗膈间支饮痞硬不除之经典方剂，其逐伏水、顽水之效，可见一斑。其中，君药当为防己，至于将其重点应用于癫痫病的治疗之上，一者是因为《神农本草经》中提及防己能够主“诸痫”，用之治疗痰饮所致之痫，颇为适宜；二是《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中的防己地黄汤，能够治疗“病如狂状妄行，独语不休”，对神志病有着独特的效果。因此，笔者推测，防己可以通过蠲除腠理经络中的伏饮、伏痰的方式，减轻病邪对于脑神经的压迫和刺激，从而抑制其异常的脑电信号，达到缓解、治愈相关精神疾病的效果。至于半夏、天麻、南星之类，乃是增强逐饮化痰息风之功效，取相辅相成之意。

伏邪致病，不仅病位深，病程久，而且症状上往往极为隐秘，难以捕捉。本案是治疗在前，佐证在后，以实际疗效来验证理论假设。回想辨证之时，可谓踌躇犹豫，举棋不定，而能取得如此之效，一者依赖患者之信任，二者凭借经典理论作为实践支撑，方可于细微处探查出可能的病因病机，以治无过，以诊则不失矣。（刘泽  上海中医药大学）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