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学治肿瘤 气机升降出入的基本原理

发布时间:2019-12-08 00:00:00

基于升降理论探究肿瘤的治疗

恶性肿瘤是威胁人类生命健康的首要疾病,经过全世界科研工作者的努力,我们在肿瘤发病机制方面取得巨大进步,但是治疗效果却依旧停滞不前,中医药在肿瘤治疗方面有宝贵的经验,但是目前中医肿瘤学关于肿瘤发生的病因病机的阐释并不能令人满意。本文将从气机升降失调角度阐述肿瘤的发生,并在升降理论指导下探究肿瘤的治疗方法,以便更好地指导临床。

历代医家对肿瘤的认识

中医学对于肿瘤的认识和治疗有几千年的历史,远在殷商甲骨文就有“瘤”记载;《圣济总录》说:“瘤之为义,留滞不去也”;《说文解字》言:“瘤,肿也,从病,留声”。古人对“瘤”的概念做出了精辟的解释。历代医家多从病因病机角度阐释肿瘤的发生,《灵枢·刺节真邪》云:“虚邪之入于身也深,寒与热相搏,久留而内著……邪气居其间而不反,发为筋溜……肠溜……肉疽”。《诸病源候论·积聚病诸候》曰:“诸脏受邪,初未能成积聚,留滞不去,乃成积聚”。但文献中始终未出现“肿瘤”这样的词语,古代医家将肿瘤称之为癥瘕、积聚、乳岩、肾岩、噎嗝、石疽等。现如今的《中医外科学》将恶性肿瘤称之为“岩”,其形成多因七情劳欲,复感外邪,脏腑失调,痰浊内生,气血凝结、瘀毒互结而成。总的来说恶性肿瘤发病离不开“虚、气、痰、瘀、毒”5种病因。传统认为肿瘤发病是本虚标实,先有正气不足,再有邪气内生,补益正气和培本固土是肿瘤治疗基本治法[1]。后又有医家提出癌毒的概念[2],认为癌毒是六淫之邪、情志异常等因素长期作用所导致的,是肿瘤发病之本。癌毒亢盛,耗血伤津,产生大量的瘀血、痰浊等病理产物,治疗上遵循攻逐毒邪的原则。

如今对于肿瘤的治疗方法不外乎扶正培本、活血行气、化痰散湿、解毒散结4种大法,而且所用攻伐药物之剂量较大,用力较猛,大量的中医外科经典方剂被搬上了肿瘤治疗的舞台,如西黄丸、小金丹、阳和汤等。中医外科学在肿瘤并发症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肿瘤患者深受肠梗阻、胸腹水、体表皮肤溃烂等并发症和化疗及靶向药所导致的皮疹、末梢神经损伤等不良反应的伤害,其生活质量严重低下。中医外科学中的敷、熨、熏、浸洗、擦、嚏、缚、刮痧、火罐、推拿、按摩等方法可以在局部病灶产生作用,更加快速有效地缓解患者病痛,提高生活质量。在中医理论的指导下,中药外用在肿瘤并发症治疗方面大放异彩[3,4,5]。

综上而言,多数医家将肿瘤看成异常凶险的病邪,并且认为肿瘤患者的正气绝对不足,在治疗方面以峻攻峻补为治疗原则,补的是人体的正气,攻的是肿瘤邪气,这种思路其实是将肿瘤和人体分开对待的,这种认识具有一定的片面性。肿瘤来源于人体,是人体内长期气机不利、升降失调所导致的结果,是人体内化生的新生命,所以药物的攻和补对肿瘤和人体正气是同等对待,攻补兼施只有在气机升降运动平衡的基础上才能发挥最大作用[6,7,8,9]。

气机升降出入的基本原理

整体观念是中医学的基本原则,无论自然界的物质运动还是人体的五脏功能、气血津液的化生均有赖于气机的升降出入。《黄帝内经》作为中医的理论经典,其中大篇幅阐述气机升降理论,并指出“百病生于气也”,认为气的升降出入功能失调是疾病产生的原因。《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素问·天元纪大论》曰:“在天为气,在地成形,形气相感而化生万物矣”。自然界的万物均由气的升降运动而化生。“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五脏以内守和封藏为特点,六腑以传导、排泄为特点,气机的出入决定了脏腑的正常生理功能。《素问·经络别论》高度阐述了气血津液的转化有赖于气机运行,“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升降运动贯穿整个生命过程,升清降浊是气血津液代谢的基础。外感六淫侵袭人体导致气机升降出入失调,因而产生多种疾病和症状。《素问·举痛论》云:“寒则气收,炅则气泄”,《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风胜则动,热胜则肿,燥胜则干,寒胜则浮,湿胜则濡泻”。情志内伤也是通过影响气机运动产生作用的,《素问·举痛论》云:“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素问·生气通天论》云:“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综上可知,气机的升降出入运动决定了人体的正常生理过程和病理改变[10]。

升降失调致瘤的理论考源

气机的升降出入促进了生命的生长和发育,当气机运行受阻,升降出入运动障碍时便导致了郁证的产生,郁证代表了壅滞、不通畅的状态。《说文解字》记载:“郁,木丛也”。清代段玉裁注:“郁,积也”。自然界万物生长受到抑制,人体的精气流通不畅,情志的抑郁不舒都是“郁”的表现。中医学方面,《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最先提出郁证理论,“帝曰:善。郁之甚者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郁达之,火郁发之,土郁夺之,金郁泄之,水郁折之”。五运即五方之气木、火、土、金、水的运行,五郁论把自然界气候的变化和人体发病的规律统一起来。金元时期朱震亨首次提出“六郁”理论,《丹溪心法》中的“六郁”不同于《黄帝内经》中的“五郁”,“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是从病因角度阐述的,指出人体的发病多与气血郁滞有关[11],正如《溪医论选》所言:“夫郁者,闭结、凝滞、瘀蓄、抑遏之总名,内经五郁,以运气言也,丹溪六郁,以病因言也”。朱丹溪所倡之“六郁”超出《黄帝内经》所言之“五郁”,其理论由运气学说向病因病机学说转变。金元时期的另一位大家张从正对于“郁”的理解更进了一步,提出“邪郁致病”的理论。《儒门事亲》载:“盖五积者,因受胜己之邪,而传于己之所胜,适当旺时,拒而不受,复还于胜己者,胜己者不肯受,因留结为积”[12]。明确指出积聚的发生是五脏受邪,邪气不可下传,留滞于内,长期郁结所导致的,积聚是有形之邪和无形之气的统称,恶性肿瘤属于中医学积病的范畴,所以恶性肿瘤发生的本质是邪气郁滞。《外科正宗》记载:“乳岩由于忧思郁结,所愿不遂,肝脾气逆,以致经络阻塞,结积成核”。长期情志不遂、忧思抑郁,导致肝胆失于疏泄,气机运行不畅,日久化生痰浊、瘀血等病理产物,阻滞经络脉道,故而成瘤。综上所述,无论是外感六淫还是七情内伤都会直中机体,导致气机的升降出入运动受阻,气机在长期的郁滞状态下,会产生一系列病理变化,最终导致肿瘤的发生。

升降理论指导下的肿瘤治疗

脾胃同居中焦,为气机升降之枢纽,脾主升清,胃主降浊。若脾胃升降功能失司,则清浊互结,痰瘀内生,日久化生癌毒。另外“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人体的正气有赖于脾胃的运化。培补中气是肿瘤治疗的基本方法,但是在谴方用药时应遵循升降并用的原则,常用方剂有四君子汤、六君子汤、补中益气汤等。肾阳为人体命门之火,肾阳充足,中上二焦的阳气才能发挥作用,气血津液才能正常输布,濡养全身。肾阳是气机升降运动的原动力,所以温补肾阳是肿瘤治疗的另一方法。常用中药有附子、巴戟天、肉桂、菟丝子等,配以少许养阴药,如黄精、枸杞子、山茱萸以阴中求阳。肿瘤属于“癥瘕积聚”的范畴,瘀血是积病的重要发病机制,现代研究表明晚期肿瘤患者常存在凝血功能异常,所以活血通络至关重要,常用中药有三棱、莪术穿山甲等破血行气之药。国医大师周仲瑛提出“癌毒”的概念后,攻毒、解毒、排毒的治法被广泛应用,攻毒药常用蜂房、全蝎蜈蚣等虫类药[13],解毒药常用金银花、半边莲、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等植物药,排毒药常用生半夏、皂刺、生胆南星等。肿瘤治疗上在培补中气、活血通络、解毒抗癌的同时不忘通腑降浊,正所谓“魄门亦为五脏使”,需给邪以出路,常用中药有肉苁蓉、酒大黄当归玄参等润下之品。在升降理论指导下的肿瘤治疗大致分为补中升清、温肾助阳、解毒散结、通腑降浊4种治疗方法。

升降散是升降理论指导下的经典方剂,出自清代名医杨栗山的《伤寒温疫条辨》,组方简短而精妙,具有宣畅三焦的作用,深受近现代温病大家赵绍琴等的推崇。升降散在肿瘤治疗方面多用于肺癌、脑瘤、大肠癌、胰腺癌、胃癌

升降散方以僵蚕为君,蝉蜕为臣,姜黄为佐,大黄为使,米酒为引,蜂蜜为导,六法俱备,而方乃成。僵蚕味辛苦气薄,轻浮而升阳中之阳,具有祛风除湿、清热解郁的作用,可引清气上朝于口,散逆浊结滞之痰;蝉蜕气寒无毒,味咸且甘,为清虚之品,能祛风而胜湿,涤热而解毒;姜黄气味辛苦,性温,无毒,祛邪伐恶,行气散郁,能入心脾二经;大黄味苦,大寒无毒,上下通行,可荡涤体内亢盛实热;米酒性大热,味辛苦而甘,令饮冷酒,上行头面,下达足膝,外周毛孔,内通脏腑经络,驱逐邪气,无处不到;蜂蜜甘平无毒,其性大凉,主治丹毒斑疹,腹内留热,呕吐便秘。取僵蚕、蝉蜕,升阳中之清阳;姜黄、大黄,降阴中之浊阴,一升一降,内外通和,而温病表里三焦之热全清。杨栗山云:“名曰升降,亦表里双解之别名也”。肿瘤发生的根本病因是升降失调,阴阳失衡。因此,临床上无论寒热虚实,均可加减运用升降散调节患者的脏腑气机,恢复机体升清降浊的生理功能。

结语

“气者,人之根本也”。气是构成人体的基本物质,气的升降出入运动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原动力,正所谓“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气机的升降失调,导致机体处于失衡的状态,从微观角度讲,正是因为基因的不稳定和突变导致了肿瘤的发生。临床实践和实验研究表明,调节气机的升降平衡对于肿瘤治疗具有重要作用,可有效阻止肿瘤的复发和转移,“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肿瘤治疗需在升降理论指导下,利用药物的药性,共奏升清、降浊、攻邪之效,最终达到抑制肿瘤生长,恢复人体正气的作用。

来源:中华中医药杂志 作者:孙满强周天陈琪胡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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