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简称慢阻肺，是一种具有气流阻塞特征的呼吸系统疾病，虽可防、可治，但其发病率高，且病程不可逆，进一步可发展为肺心病和呼吸衰竭。当患者病情日趋严重时，往往会“寸步难行”。慢阻肺属于中医“肺胀”范畴，兼具“咳嗽”“喘证”“哮病”的发病特点，病因病机虚实寒热错综复杂。《诸病源候论·咳逆短气候》对肺胀的发病机理进行了翔实的阐述：“肺虚为微寒所伤则咳嗽，嗽则气还于肺间则肺胀，肺胀则气逆，而肺本虚，气为不足，复为邪所乘，壅痞不能宣畅，故咳逆短气也。”

蒋健是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主任医师，首届岐黄学者，上海市名中医，第六、第七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从事中医临床40余年，擅长中医脾胃病、郁证及各类疑难杂症的治疗。笔者曾有幸跟师学习，诊间曾遇一位七旬男子因重度慢阻肺已到呼吸衰竭程度，被迫长年“禁足”，久治不愈，生活毫无乐趣。经治疗两周，气喘症状得到明显缓解、氧饱和度提高、无创辅助通气时间减少，生活质量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殷某，男，70岁。2022年9月29日初诊。主诉：反复气促伴咳嗽咳痰10年。患者约2012年左右开始出现活动后气促，逐渐加重。起初为无法耐受登楼，登至四楼需驻足休息5～10分钟。曾往某医院就诊。CT示“肺大泡、胸腔积液”。有40年吸烟史，由每日10～15支，逐渐减少支数直至戒烟。2020年年底开始上述症状逐步加重，平地行走100余米左右即感气急，双腿举步维艰，喉中时可闻及喘鸣音。2021年2月16日前往医院住院治疗，动脉血气分析PCO2（正常值4.7～6KPa）9.20kpa↑，PO2（正常值10.7～13.3KPa）9.20KPa↓，血氧饱和度（正常值96%～100%）92%↓；NT-proBNP80.91pg/ml，血常规白细胞、中性粒细胞比、CPR、PCT在正常范围内；痰培养、结核菌涂片、真菌培养等其余相关检查未有异常发现。诊断为“重度慢性阻塞性肺病伴急性加重，Ⅱ型呼吸衰竭”。治疗予拉氧头孢、左氧氟沙星、多索茶碱、甲强龙、氨溴索静滴，布地奈德混悬液、硫酸沙丁胺醇溶液、异丙托溴铵溶液合用雾化吸入以抗感染、解痉、抗炎、化痰，并口服中药汤剂止咳平喘，经治疗后病情好转出院。出院后规范化吸入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剂及噻托溴铵粉剂，医生建议佩戴BIPAP无创呼吸机辅助通气。但患者未遵医嘱规范化吸入治疗，起初，病情发作不能耐受时才行吸入治疗，后布地奈德福莫特罗吸入每日需达4～5次，日间需长时间呼吸机支持。2022年7月～9月期间，在非无创呼吸机使用（脱机）状态下，指脉氧饱和度仅有70%～80%。刻诊：咳喘烦满，气促气喘气短不足以吸，稍活动更加重，痰白质浓，咳痰困难，晨起双眼睑浮肿，起床时眩晕，无胸闷心悸，纳可便畅。舌淡红，苔白腻，脉细滑。

西医诊断：慢性阻塞性肺病IV级。

中医诊断：肺胀（肺肾两虚兼痰阻证）。

治则：宣肺化痰，纳气平喘。

方用三拗汤合三子养亲汤加减：炙麻黄9克，杏仁9克，炙甘草9克，葶苈子15克，炙苏子12克，白芥子12克，莱菔子12克，全瓜蒌12克，薤白12克，竹沥半夏12克，茯苓15克，前胡12克，白前12克，川贝母粉3克（吞），紫石英30克（先煎），菟丝子15克。14剂，日1剂，水煎服。

10月13日二诊：自觉服药2剂后，气喘程度明显减轻，咳减三成，痰易咳出，服药1周时，脱机状态下指脉氧监测仪显示氧饱和度由服药前的84%上升到94%～96%，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剂吸入次数由每日4～5次减少至2～3次。双眼睑不再浮肿，起床时不再眩晕。佩戴无创呼吸机由3次/日、2小时/次减少至2次/日、2小时/次。舌淡红，苔薄白腻，脉细弦。方用三拗汤合苏沈九宝汤加减：炙麻黄12克，杏仁9克，炙甘草9克，葶苈子30克，大枣12克，竹沥半夏12克，前胡9克，白前9克，陈皮9克，桑白皮15克，大腹皮15克，薄荷叶9克（后下），浙贝母15克，乌梅12克，官桂12克，红景天15克，紫石英30克，菟丝子12克。14剂，日1剂，水煎服。

按 由于该患者慢阻肺已引起呼吸衰竭，其分级已达到IV级是明确的，病情重，预后不佳。经中药治疗2周后，患者在无口服西药且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剂吸入由每日4～5次减少至2～3次的情况下，氧饱和度由84%上升到94%～96%，喘咳明显减轻，佩戴无创呼吸机时长也减少。由此可见，中药疗效是显而易见的。

分析本案病机肺病日久，肺气宣降不利，上逆为咳，升降失常为喘；肺虚久病及肾，肾不纳气，以致喘咳日益加重，呼吸短促难续，尤其吸入困难；清阳不升，水液失司，故眼睑浮肿，乏力头晕。

初诊蒋健以三拗汤宣肺平喘；三子养亲汤、葶苈大枣泻肺汤、瓜蒌薤白半夏汤化痰，兼宽胸通利腑气；加川贝、茯苓加强化痰，再加前胡、白前、紫石英降逆气兼安神除烦，菟丝子补肾纳气。全方主要体现了急则治其标的宗旨。二诊转用苏沈九宝汤为主，仍然起用白前和前胡，去三子养亲汤、瓜蒌薤白半夏汤，加红景天补气血，试图对抗缺氧状态。红景天具有抗缺氧、抗疲劳作用，能一定程度上提高血红蛋白与氧的结合力，提高血氧饱和度，降低机体的耗氧量，增加运动耐力。服药后，不仅喘咳等诸般症状得到显著改善，而且指脉氧饱和度得到明显上升，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剂吸入减少，呼吸机佩戴时长也减少，疗效显著。（林嘉文  上海市杨浦区中医医院）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