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溃疡是指因多种因素刺激或创伤感染而引起的口腔黏膜良性损害。顽固性口腔溃疡是指经过严格的内科治疗后，溃疡仍不能愈合，临床症状持续存在，或者是反复发作，以致于影响患者日常生活与工作。以口腔的唇、颊、软腭或齿龈等处的黏膜发生单个或者多个大小不等的圆形或椭圆形溃疡，表面覆盖灰白或黄色假膜，中央凹陷，边界清楚，周围黏膜红而微肿，局部灼痛为主要特征。西医对该病没有特殊有效的手段，主要通过使用免疫调节剂、补充适量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调整心理状态等来缓解病情。

因机证治

口腔溃疡属中医“口疮”范畴，隋代《诸病源候论》载：“手少阴，心之经也，心气通于舌。足太阴，脾之经也，脾气通于口。腑脏热盛，热乘心脾，气冲于口与舌，故令口舌生疮也。”明确地指出口疮之病因在于心脾热盛。宋代《圣济总录》认为“口舌生疮者，心脾经蕴热所致也”。元代《丹溪心法》记载了口舌生疮的治法，“口舌生疮皆上焦热壅所致，宜如圣汤（桔梗、甘草、防风、枳壳）或甘桔汤加黄芩一钱，仍用柳花散（玄胡、黄柏、黄连、蜜陀僧、青黛为末）掺之”“口疮，服凉药不愈者，因中焦土虚，且不能食，相火冲上无制，用理中汤。人参、白术、甘草补土之虚，干姜散火之标。甚则加附子，或噙官桂，亦妙。一方，生白矾为末贴之，极效”。丹溪将此病辨证为虚实两端，内外兼治，既有理法，又具方药，对后世治疗口疮影响甚深。

明代张景岳更具体地阐述了虚实辨证的方法，他说：“口舌生疮，固多由上焦之热，治宜清火，然有酒色劳倦过度，脉虚而中气不足者，又非寒凉可治，故虽久用清凉终不见效。此当察其所由，或补心脾，或滋肾水，或以理中汤，或以蜜附子之类反而治之，方可全愈。此寒热之当辨也。”“口疮口苦，凡三焦内热等证，宜甘露饮、徙薪饮主之。火之甚者，宜凉膈散、玄参散主之。胃火盛者，宜竹叶石膏汤、三黄丸之类主之。若心火肝火之属，宜泻心汤、龙胆泻肝汤之类主之。”景岳所列辨治药法，至今延用不衰。《寿世保元·口疮》载：“口疮连年不愈者，此虚火也。”综上所述，中国历代医家对口腔溃疡的发病机理及治疗都有非常详细的记载，可供现代选择和借鉴。

医案一则

今笔者用温潜法治愈一例顽固性口腔溃疡案，确有疗效，现整理如下，供同道参考。

患者女，56岁，2023年9月5日初诊。主诉：口腔溃疡反复发作伴剧烈疼痛3年余。患者于3年前无明显诱因舌下开始出现溃疡，伴疼痛，自服口炎清颗粒、局部贴敷口腔溃疡膜后可缓解，此后溃疡反复出现，每次发病患者都用这两种药物治疗，治疗后都可缓解。近1年多来，患者口腔出现溃疡后用这两种药治疗乏效，且发病后疼痛明显加剧，久久不能愈合，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和工作。患者求医心切，1年来跑遍无数医院，使用多种中西药但效果甚微，遂来诊。刻下：患者精神较差，体质偏瘦，面色萎黄，因舌头疼痛导致说话不利，吐字不清，影响交谈，睡眠差，有时整夜不能入睡，不能进食辛辣刺激食物，一是进食辛辣食物后刺激舌头疼痛，二是进食辛辣食物后易诱发溃疡，平时患者只好以清淡饮食为主，大便正常。舌体瘦小，舌质淡红嫩，舌苔薄白，舌下两侧对称大小约2cm×3cm的炎性充血水肿区，色鲜红，边界欠清晰，触痛剧烈，脉沉细软。

诊断：顽固性口腔溃疡。

方用潜阳封髓丹、交泰丸加减：黑附片15g，干姜15g，炙甘草10g，砂仁10g，黄柏8g，黄连8g，肉桂5g，生龙骨20g，生牡蛎20g，桑寄生10g，杜仲10g，麦芽15g，党参10g。3剂，水煎服，第一煎，黑附片和生龙骨、生牡蛎合在一起先煎半小时，再放入其他药煎25分钟，最后加入肉桂、砂仁再煎5分钟出锅，第二煎，所有药同煎20分钟出锅，两次药液合在一起，分两次饭后温服。

9月8日二诊：服用上方3剂后，睡眠明显改善，可以一觉睡到天亮，舌头疼痛较前减轻，余无不适。守上方加熟地黄20g。3剂，煎服法同前。

9月15日三诊：患者诉疼痛进一步减轻，睡眠、饮食良好，查舌下红肿面积较前减小，颜色变淡，脉沉细软，不耐按。守上方加炒白术15g。3剂。

9月28日四诊：患者诉服上药3剂后再次出现整夜不能睡觉，口唇干燥，但不思饮水，舌下疼痛同前，饮食、二便尚可。查舌下红肿面积左侧较前减小，右侧大小无变化，颜色左侧较右侧变淡，脉沉细，寸脉微大数。守上方将黑附片减为10g，去炒白术、党参、杜仲、桑寄生，加当归10g、白芍15g、黄芪15g、玄参10g。5剂。

10月9日五诊：患者诉服上方后睡眠即刻好转，又可一觉睡到天亮，疼痛轻微，饮食已基本恢复正常，查舌下红肿区颜色已明显变淡，脉较前有力。处方：黑附片10g，干姜片15g，炙甘草10g，黄柏10g，砂仁10g，黄连8g，肉桂5g，生牡蛎20g，生龙骨20g，炒白术15g，熟地黄20g，当归10g，白芍15g，黄芪30g，玄参10g，连翘10g。嘱继服5剂以巩固疗效。

后多次电话随访，患者诉服完最后5剂后口腔溃疡已全部愈合，未再复发，饮食、睡眠已恢复正常。

按本案患者口腔溃疡反复发作，发病初期服用口炎清颗粒、局部贴敷口腔溃疡膜后可缓解，一年后再用无效，且发病后疼痛明显加剧，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患者精神较差，体质偏瘦，面色萎黄，舌体瘦小，舌质淡红嫩，舌苔薄白，舌下两侧对称大小约2cm×3cm的炎性充血区，色鲜红，边界欠清晰，疼痛剧烈，脉沉细软。显然长期使用寒凉药物戕伐患者生气，使患者机体长期处于阴阳两虚的状态，《黄帝内经》云：“阳生阴长，阳杀阴藏。”口炎清颗粒主要由天冬、麦冬、金银花、玄参、甘草等药物组成，具有滋阴清热、解毒消肿之功，用于阴虚火旺所致的各种口腔炎症，长期服用会损伤中焦脾胃之气，脾胃为四脏之母，母气亏败，四子失养，所以患者出现体质偏瘦、面色萎黄、舌体瘦小等症状。患者体内阴阳升降失调，水寒土湿木郁，虚阳上越，所以出现反复发作的口腔溃疡。

一诊予潜阳封髓丹、交泰丸加减，脾肾双补，阴阳双调，3剂服完后疼痛、睡眠即有明显改善，说明药证相符；二诊加熟地黄20g补益肾精，服药后病情进一步好转；三诊加炒白术15g，3剂，患者服后又出现整夜不能入睡，这是因为药过于温燥，患者阴血尚亏，不能制阳，虚阳再次上越，心神被扰导致不能入睡；四诊将黑附片减为10g，去炒白术、党参、杜仲、桑寄生，加当归10g、白芍15g、黄芪15g、玄参10g，减少温燥之药，加大滋阴补血药的用量；五诊患者诉服后睡眠再次恢复正常，疼痛进一步减轻，故守原方略作调整，再予5剂以巩固疗效。

患者病程较长，四处求医却收效甚微，对本人身体和心理影响都很大。疗效是中医的生命，中医治病，贵在辨证准确，用药精到。该患者前两诊用温潜法治疗效果显著，三诊服药后却再次出现整夜不能入睡的情况，查患者脉证，辨为用药过于温燥，阴虚不能制阳而使虚阳上越，故减温阳药，加滋阴养血药，患者服后效果明显。（周锦德  甘肃省酒泉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门诊）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