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岱翰运用虫类药治癌症
发布时间:2023-02-01 10:5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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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机属“毒发五脏”“毒根深茂藏”,邪气蕴久化毒,并伴有脏腑阴阳气血亏虚,诸邪互结,深痼难解。而虫类药具有“血肉有情”“虫蚁飞走”之品质,“无微不入,无坚不破”之特性,能入络攻逐走窜,或可破血消癥,或可除痰软坚。又因其多有小毒,常取其可直达病所,攻解癌毒诸邪,松透病根。国医大师周岱翰是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教授、主任医师,擅长运用虫类药治疗肿瘤,经验丰富,现将其经验总结如下。
虫类药特性
虫类药物包括鳞翅类、甲虫类、环节类、爬虫类、两栖类乃至哺乳类动物躯体的分泌物、排泄物、生理或病理产物以及虫类加工品等。虫类药物的作用大致可分为以下几个方面:①攻坚化积:虫类药性轻灵流通,擅走窜,可搜剔攻化凝血坚积,消逐痞块,如土鳖虫、斑蝥、穿山甲、麝香等;②活血化瘀:有推陈致新,改善络脉循环,以生新血的作用,如水蛭、土鳖虫、五灵脂等;③息风定惊:有驱风止痉、疏风泄热作用,如全蝎、地龙等;④解毒消肿:有攻消阴毒、疗疮溃坚之效,如蜈蚣、守宫、蟾蜍、蜘蛛、僵蚕等;⑤滋补强壮:因其为血肉有情之品,可固本培元、强身驱邪,如龟板、海马、海狗肾等。
以毒拔毒周岱翰认为毒有寒、热、痰、瘀等阴阳之分,阳热实毒证可选用蟾酥、水牛角、地龙等配伍清热解毒药,阴寒虚证则宜选用蜈蚣、全蝎等配伍温通活血类药物。临证治疗肺癌病时,喜用土鳖虫或守宫,治疗辨证为肺热痰瘀证型者,认为“攻毒实为解毒”,以一、二味虫类药为君,统领全方,配以宣肺理气,化痰祛瘀。除土鳖虫、守宫外,周岱翰还常用地龙、蜈蚣、全蝎、蜂房、水蛭、蝉蜕、蟾酥等。《医学衷中参西录》言:“蝎子……专善解毒”,《本草汇言》谓蜂房可“驱风攻毒,散疔肿恶毒”“蟾酥,通行十二经络、藏府、膜原、溪谷、关节诸处……能化解一切瘀郁壅滞诸疾……有攻毒拔毒之功也”。门诊亦常见无证可辨的形体壮实带瘤生存患者,周岱翰以虫类药攻之,或配合小金丸、牛黄醒消丸、化癥回生口服液等,缓药常用,以攻其深藏之毒根。
化痰祛瘀《杂病源流犀烛·痰饮源流》言痰可“上至巅顶,下至涌泉,随气升降,周身内外皆到,五脏六腑俱有”。痰瘀在整个肿瘤疾病发展过程中,既可以作为病理产物存在,又可作为致病因素。现有研究认为,痰、瘀均可影响肿瘤微环境,促进肿瘤的复发、转移。在治疗肿瘤过程中,周岱翰重视化痰与祛瘀并举,如临证治疗肝癌、肺癌肝转移或乳腺癌肝转移等辨证为肝热血瘀者,喜用下瘀血汤,方中土鳖虫活血消癥,和营通络;患者若尚可耐受攻邪,或可加用守宫化痰散结。藉用虫类灵动之性以搜“剔络中混处之邪”,搜顽痰、攻坚祛瘀,临证中喜以僵蚕、牡蛎等既可化痰又可软坚散结之品,也喜以全蝎、蜈蚣、蜂房攻坚祛瘀,并配伍法半夏、陈皮、海藻、昆布、山慈菇等以加强化痰软坚、解毒散结之效。
缓攻固正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积聚》中提出:“治癥瘕之要,用攻法宜缓宜曲,用补法忌呆忌涩。”并谓“新邪宜速散,宿疾宜缓攻”。缓攻乃因邪在络中,与瘀血痰浊混杂,不可速清,又因正气不足,只能徐徐图之。且肿瘤的发生发展非一日所成,在治疗的过程中会出现各种病情变化,使得病机愈加复杂,治疗过程中应循序渐进,不可贪功冒进,若一意急于荡涤邪气,非但不能取效,反伤正气;并提出肿瘤患者病久正气不足者,或体质本虚者,可改用丸剂、片剂等服之以图缓攻。“丸者,缓也”,如张仲景用大黄䗪虫丸以缓攻补虚之法治疗虚劳伴有干血之证。相对于汤剂而言,丸剂、片剂吸收较慢,周岱翰所创的鹤蟾片、清金得生片、参桃软肝丸等均含有虫类药物,改变剂型意在减弱毒性,减少用药量,缓攻通络,又可减少患者服用虫类药物时的不适感,或可选用相对缓和的虫类药,并配伍白术、黄芪等,以益气活血、固护中州。
虫类药使用注意
把握攻补特性金代张子和《儒门事亲》云:“祛邪即是扶正。”周岱翰认为早期癌症患者多属邪实、正气未虚之象,治疗着重攻下逐瘀,祛除病邪,去死血而生新血,延缓甚至阻止病情进一步发展。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活血化瘀类中药具有诱导肿瘤细胞凋亡及分化,抑制肿瘤新生血管生成,干预肿瘤转移等作用。死血乃干血之极,已非草木之品所能去,常需选用虫类药,借其吸吮钻透之力、灵动之性以消散,如土鳖虫、水蛭、虻虫等。如肝癌属肝热血瘀证型者,常用土鳖虫与大黄配伍,使肝火、瘀血等邪毒从大便而出,有推陈致新、安五脏之功,并配伍半枝莲、七叶一枝花、白花蛇舌草、栀子、茵陈、溪黄草等以清除邪热,开结拔毒。
对于中晚期正气不足的患者,可予蛤蚧、哈士蟆、海马、冬虫夏草等补益肾精。虫类药还可以通为补,在肿瘤治疗过程中,通过搜剔入络,使血脉通,气血畅行,脏腑得有所养,正气可复。其中,每味虫类药均有其特性,如地龙、水蛭等偏于活血化瘀通络;僵蚕、蝉蜕等偏于化痰祛风通络;穿山甲、全蝎等偏于走窜息风通络,结合患者情况加以选择。周岱翰强调在应用虫类药治疗时,应辨证施治,三因制宜,把握祛邪与扶正尺度。
顾护胃气,中病即止脾属中焦,主运化,为后天之本,与胃相互配合,一升一降,化生气血,滋养全身。周岱翰重视补养脾胃,“脉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顾护脾胃的指导思想贯穿于肿瘤治疗的始终。常法师四君,用熟党参30g,配伍白术15g,甘草6g以期调理脾胃,滋养气血生化之源,或伍以山楂、神曲、麦芽、鸡内金等以健脾消食导滞之药,使脾胃健运、脾脏不受邪。虫类药作用峻猛,多温燥,而有的放矢则多有立竿见影之效,故使用时讲究“有是证,用是药”,需析证准确,选药精当,小剂量用起,“渐加,以知为度”,及时调整用药,不能畏其毒而弃之不用,要辨证分析,中病即止。
典型医案
患者某,女,70岁,2015年10月10日初诊。诉纳差伴消瘦1个月。2011年患者因体检发现胰头占位并主胰管重度梗阻性扩张,糖类抗原199(CA199)、癌胚抗原(CEA)均未见异常。患者拒绝进一步抗肿瘤治疗,定期复查胰腺占位,大小均同前。2015年4月因上腹部疼痛查CA199示每毫升75.08u,8月查PET-CT:胰头占位,病变包绕门脉主干及肠系膜上动脉。2015年9月于外院行姑息性手术减瘤治疗。症见:面色萎黄,神疲消瘦,腹部术口周围疼痛,口干、口淡,纳眠差,大便初硬后溏,小便调。舌黯,苔白,脉细弦。
诊断:(肝盛脾虚型)癥积(西医称为胰头低分化腺癌术后)。
治则:清肝健脾、化瘀消癥。
药用下瘀血汤合六君子汤加减:土鳖虫6g,白英20g,半枝莲30g,溪黄草20g,大黄10g,关黄柏15g,熟党参30g,紫河车15g,鸡内金15g,法半夏15g,茯苓20g,甘草6g。30服,每日1服,水煎服,1次服完,不需复煎。并嘱其日常多进食鱼胶、牛奶、鸡蛋血肉有情之品补益精血。
11月23日二诊:胃纳较前改善,食后易腹胀,仍觉乏力,头晕,口淡,舌黯,苔白,脉细弦。仍以下瘀血汤为主方合小柴胡汤加减,上方去白英、紫河车、鸡内金,加柴胡15g,莪术20g,黄芩15g,并嘱患者煎药时加入生姜3片,大枣4枚。共30服,日1服,水煎1次温服。
2016年1月13日三诊:虽时有腹胀,次数较前减少,体力、胃纳较前改善。效不更方,继续予前法随症加减,去柴胡、黄芩、茯苓,加钩藤15g,蛇莓20g,红豆杉3g,30服。煎服法同前。
四诊、五诊、六诊:患者腹胀时反复,体质量维持,体力、胃纳均较前改善,舌淡黯,苔白,脉弦滑。辨证仍属肝盛脾虚,仍以清肝健脾、化瘀消癥为法,下瘀血汤为主方并送服小金丸、化癥回生口服液、金匮肾气片。后诊仍以下瘀血汤为主方加减。
2017年1月3日复诊:患者体健,体质量较初次就诊增加3kg,一般情况可,守方加减治疗。末次随诊时,患者已带瘤生存2年余,随诊。
按胰腺癌的病机特点为“痞、满、燥、实、闭”,与胃、十二指肠、胆相关,治疗强调“以通为用”。四诊合参,本病当属中医癥积范畴,证属肝盛脾虚证。缘患者平素情志不调,肝失疏泄,肝气郁滞,津液不得输布,则见口干、口淡;气滞血瘀,不通则痛,故见腹部术口疼痛。木旺克土,肝盛乘脾,脾虚无以运化水谷,人不得充养,故见面色萎黄,神疲消瘦,纳差,大便初硬后溏。舌黯苔白,脉细弦为肝盛脾虚证。患者虚实夹杂,邪不去则正不安,予用下瘀血汤为主方;攻补兼施,固护胃气,合用六君子汤。其中土鳖虫走窜通络,攻毒散结;大黄通腑泄浊;溪黄草、关黄柏清热利湿;白英、半枝莲清热解毒;熟党参、茯苓健脾益气;紫河车益气养血;鸡内金健脾胃、化瘀消积;法半夏化痰祛湿;甘草调和诸药。二诊辨证仍为肝盛脾虚,脾虚较前稍改善,仍以下瘀血汤为主方,改六君子汤为小柴胡汤,以调和肝脾,去白英、紫河车、鸡内金,加柴胡、黄芩清肝疏肝,莪术增强活血之效,生姜、大枣调和营卫。三诊,脾虚症状改善明显,效不更方。四诊后患者正气渐复,予加用小金丸、化癥回生口服液辅助攻邪,金匮肾气片温补肾阳。如此配伍,攻补兼施,扶正抑瘤。既针对胰腺癌强调“以通为用”的病机特点,又结合肝盛脾虚的证型,把扶正和抑瘤有机结合,充分发挥了辨证与辨病相结合的优势。
综上,虫类药是中医临床运用治疗肿瘤的常用药物,周岱翰结合癌症“毒根深茂藏”的病机特点,运用虫类药以毒拔毒、化痰祛瘀的特性以缓攻固正,可取得立竿见影之效。(黄裕芳 广州中医药大学 张恩欣 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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