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时间医学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研究人体与宇宙时空相应的自身生命活动的周期性及变化规律，从而指导人们养生、防病、治病的一门科学。自然界有日、月、年等时间规律，人是自然界的一小部分，“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故人与天地相参，与自然界相通，人体亦有与时相应的自我调节规律。现代时间生物医学已发现人体生命节律活动与自然界的变化有很大关系，自然界的日月寒暖、气候变化、植物生长收藏等或直接作用人体或间接通过对人的起居、饮食、精神活动等的作用而影响人体，从而形成强化与不断调定人体的生命节律，充分证实了古人所提出的“人与自然相应”的科学论断。人体相应的时间节律即是这种“天人相应”理论的体现。卫气在人体抵御外邪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相当于现代医学的免疫，二者均有一定的时间节律性。

卫气与免疫

　　卫气是脾胃运化的水谷精微所化生，并通过肺脏的宣发布散功能输布到全身。如《素问·痹论》曰：“卫者，水谷之悍气也，其气镖疾滑利，不能入于脉也，故循皮肤之中，分肉之间，熏于盲膜，散于胸腹。”《灵枢·卫气》曰：“其浮气之不循经者，为卫气。”描述了卫气在全身的循行和分布状况。《灵枢·本藏》曰：“卫气者，所以温分肉，充皮肤，肥腠理，司开合者也”“卫气和则分肉解利，皮肤调柔，腠理致密矣”。卫气可以温养滋润皮毛腠理、肌肉来发挥其防御外邪，保护机体的作用，卫气的强弱也是影响疾病发生与否的重要因素，若人体卫气充盛，则邪不能犯，若卫气不足，则邪气来犯，如《素问·刺法论》所言“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及《素问·评热病论》所言“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现代医学的免疫是指机体对“自己”和“非己”的识别应答并排除异物，维持自身内环境相对稳定的过程。《灵枢·上膈》曰：“卫气不营，邪气居之。”说明卫气有防御外邪，调节内外、保护机体的作用，这与现代医学免疫的作用具有一致性，可认为人体免疫功能的失常主要体现为卫气功能的失常。卫气与免疫作为人体的防御系统，均可抵御外邪，保护机体，以维持机体正常有序的生命活动。

卫气的时间节律

　　卫气的生理节律

　　人体的生命活动与自然界时令变化相应，随四时阴阳的消长而变化，人体的卫气与也与自然界保持相应的时间节律。卫气昼行于体外以温皮腠，夜行于体内以养脏腑，如《灵枢·卫气行》曰：“故卫气之行，一日一夜五十周于身，昼日行于阳二十五周，夜行于阴二十五周，周于五藏。”《灵枢·大惑论》云：“夫卫气者，昼行于阳，夜行于阴，故阳气尽则卧，阴气尽则寤。”说明卫气随时间变化的运行影响着人体昼精夜瞑的生理作息规律。月相的盈亏变化，亦可引起人体卫气的虚实变化，《素问·八正神明论篇》云：“月始生，则血气始精，卫气始行；月郭满，则血气实，肌肉坚；月郭空，则肌肉减，经络虚，卫气去，形独居。”月相由亏到盈，盛极而衰，再由盈转空，人体卫气也随之出现卫气始行-卫气实-卫气去的生理变动过程。自然界有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四时变化规律，人体卫气的变化亦应之，《素问·八正神明论篇》载：“是故天温日明，则人血淖液而卫气浮，故血易泻，气易行；天寒日阴，则人血凝泣而卫气沉。”春夏之时，气候温暖，日色明朗，人体气血充盛，流行润滑，卫气则随之浮于外，而在秋冬之时，天气阴沉，人体气血凝涩，卫气则沉藏于内。生理状态下，卫气与天时变化相应，与自然界相通，随着自然界时气的变化，卫气行于人体相应的的部位，发挥其抵御外邪的功能。

　　卫气的病理节律

　　人体的病理变化也和自然界密切相关，卫气会伴随自然界时气的变化而出现相应的病理节律变化。卫气作为人体的防御之气，其盛衰随着一日时间的变化而变化，进而影响疾病的轻重和预后，《灵枢·顺气一日分为四时》云：“朝则人气始生，病气衰，故旦慧；日中人气长，长则胜邪，故安；夕则人气始衰，邪气始生，故加；夜半人气入藏，邪气独居于身，故甚也。”白天卫气行于外，气盛则抗邪有力，夜里卫气行于内，在外气不足则抗邪能力变弱，故有疾病旦慧、昼安、夕加、夜甚的变化特点。月相的的变化也可影响卫气病理节律的表达，《灵枢·岁露》云：“故月满则海水西盛，人血气积，肌肉充，皮肤致，毛发坚，腠理郄，烟垢著，当是之时，虽遇贼风，其入浅不深。至其月郭空，则海水东盛，人气血虚，其卫气去，形独居，肌肉减，皮肤纵，腠理开，毛发残，腠理薄，烟垢落，当是之时，遇贼风则其入深，其病人也，卒暴。”说明月满之时，人体卫气充盛，抗邪有力，邪不易伤人或虽伤但不深入；月空之时，人体卫气随之亦虚，抗邪无力，则邪伤人深或致暴死。

免疫的时间节律

　　免疫的生理节律

　　人体作为一个有机整体，与外界相通，可以感应自然界昼夜交替、四时变迁，随之做出相应的调整以维持机体的稳定。时间因素不仅直接影响人体内系统的运行状态，而且影响体内的生化反应，进而影响人的生理功能。时间医学通过观察不同时间人体生理机能的变化，来认识生命的本质。3000多年前，人们就发现动物和植物的活动具有周期性，如动物冬眠、鸟类迁徙。1729年法国学者通过实验，记录了关于植物叶片昼夜活动的生理节律。人体生理功能依赖自然界的变化而出现各种节律性，免疫系统作为人体重要组成部分，也有其相应的时间生理节律。一些研究表明，人体的免疫细胞在一天内也会出现周期性的变动。人类外周血淋巴细胞（包括Th、Ts、B细胞等）数量均呈现白天低夜间升高的节律变化，其峰值一般处于17∶00～24∶00，谷值处于5∶00～7∶00；单核细胞、嗜酸性细胞峰值在20∶00～2∶00，而中性粒细胞峰值在13∶00；自然杀伤细胞（NK细胞）数量和活性及γ-干扰素（IFN-γ）的应答反应则与其他淋巴细胞不同，其峰值和谷值分别在清晨和半夜。免疫系统不仅有昼夜节律的存在，而且还有季节性变化的节律。有研究探讨了中医“肺应秋”理论中与褪黑素相关的免疫学调节机制，发现褪黑素与肺脏功能之间有密切联系，机体的免疫功能在秋季偏低，这与机体血清和肺组织中的褪黑素季节性节律趋势相趋近。罗其新等的研究发现，青、链霉素皮试阳性率在1~12月间，呈双峰双谷的变化规律，青、链霉素皮试均属免疫反应的范畴，免疫反应具有时间节律性，故推测青、链霉素皮试反应的季节节律形成可能与人体免疫反应的节律变化有关。

　　免疫的病理节律

　　自然界四季及昼夜的变化对人体病理也有着重要影响。时间节律在维持免疫系统的平衡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若相关时间节律紊乱，免疫系统受到破坏，则防御能力会下降。杨红莲等研究发现昼夜节律紊乱导致机体整体免疫应答能力下降，体液免疫能力亢进，可能增加自身免疫性疾病发生的风险。有研究显示小鼠皮肤中可检测到的昼夜节律基因中包括免疫功能相关基因，这表明皮肤的免疫系统受到昼夜节律的调控。免疫功能的病理改变，不仅具有昼夜节律，也具有一定的年节律，如免疫性疾病患者的血清内免疫分子在不同时间的含量也有差异。研究显示，过敏性病人血清特异性免疫球蛋白E含量11月最高，3月最低；血清免疫球蛋白E总含量8月及11月升高，3月和12月降低，非过敏性疾病者血清免疫球蛋白E总含量9月和11月升高，2月、8月和12月降低，血清补体成分C3的含量冬季比秋季高。刘昌玉等对100例儿童哮喘发作时辰、月圆缺、季节的统计结果显示：子、丑、寅(23~5时)哮喘急性发作率最高达54.9%；卯、辰、已(5~11时)哮喘急性发作率明显减少，占12.33%；午、未、申(11~17时)哮喘急性发作率最低，占6.05%；酉、戌、亥(17~23时)哮喘急性发作率明显增高，占26.72%，这正符合“旦慧、昼安、夕加、夜甚”之发病规律。在月圆时儿童哮喘急性发作率明显低于月缺时，统计学分析有非常显著性差异。对发病季节的分析，秋季哮喘急性发作率最高，冬、春、夏季无明显差异。

择时治疗

　　《灵枢·岁露》言：“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年月季节等时间因素对人体生理和病理变化带来一定的影响，因而要注意不同时间的治疗方法。现代医学免疫调节是中医卫气的具体体现，二者在生理和病理上的时间节律性是择时施治的重要基础。择时治疗就是顺应时间节律的变化，进行适时调治。治疗卫气或免疫的相关病证时，应当根据卫气和免疫的时间节律去用药施治。用药时当遵循“热无犯热，寒无犯寒”的用药原则；制方之时，亦当顺应时令的寒热远近，注意“冬不用白虎，夏不用青龙”禁忌；治疗时当遵循“月生无泻，月满无补”的治病原则。广州医学院（现广州医科大学）许建平提出择时服药的三大临床意义，一是能提高疗效，认为择时服药顺应了人体有节律的生理变化，能充分利用体内积极的抗病因素以增强药力；二是能预防和减少药物的不良反应，认为服药时间不当会扰乱生理节律或加大药物的不良作用；三是能诱导紊乱的人体节律复常，因此服药方法上，也应顺应时间节律的变化来服药。

　　综上所述，时间因素对人体卫气和免疫生理及病理的影响，有特定的时间节律，因此在治疗该方面的疾病时，要全面考虑时间因素对人体的影响，治法要取于时，用药要与时相应并随时而变，做到因时制宜但又不拘泥于时间因素。学习中医的同时，要认真学习现代医学相关理论知识，熟悉并掌握人体生物钟理论，包括各项免疫细胞、免疫分子等的波动峰谷，还要掌握一些免疫相关性疾病（如哮喘、变应性鼻炎等）的发病年龄、季节、时间段等。还需探求时间因素与人体生命活动更深层次的规律，用以指导临床免疫力下降所导致的疾病的治疗。如根据人体生物钟及相关代谢规律，制定一些特定疾病的服药时间，药物剂量，服药次数及服用方法等，尽可能减少或者避免药物的毒副作用，以发挥其最大疗效。（刘艳霞 上海中医药大学）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L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