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症用灸证治源远流长

发布时间:2018-03-17 00:00:00

古代急症灸法特点探析

急症用灸证治源远流长,古代医家经过大量的临床实践,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至明清形成了一套比较系统、完整的急症灸法理论。但目前灸法大多用于慢性病的治疗,临床上还没有把灸法设为常规的急症救治措施,然而在古代,灸法是主要的急症救治措施之一。古代医家著有大量关于灸法的文献,这些文献蕴藏的临床理论相当宏富,值得深入挖掘和学习。我们通过参阅古代文献,系统地总结了急症灸法的源流、特点、常用方法及作用机理,以期为现代临床急症用灸提供理论基础和方法借鉴。

1急症灸法源流

灸法救治急症的运用,最早见于《足臂十一脉灸经》《阴阳十一脉灸经》,书中所载咳血、癫狂、痫、癃、厥、耳聋等各类急难病症,且具有良好的疗效,如“久(灸)几(既)息则病已矣”。《黄帝内经》奠定了急症灸法学的理论基础,强调“针所不为,灸之所宜”,从病因、病机、病候等方面作了深入地阐述和探讨;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确立的危重虚寒阴证即少阴、厥阴阶段出现的急症主张运用灸法急救的理念对后世医家有深刻的影响;至晋朝,《肘后备急方》进一步发展了急症灸法理论,书中载救治尸厥、卒死、霍乱、中风等28种急症的灸方有102首,广泛应用于内外妇儿五官科的20多类疾病,对后世应用灸法治疗急症有很大启发。

至唐代,孙思邈也力主急症用灸,认为“凡百所苦,皆须急灸之,慎勿忍之停滞也”[1]516,在其著作《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中所载灸疗急症如中风、痈疽发背、阴冷肿痛、惊痫、温疟等涉及内外妇儿各科病种达20余种,载灸方193首。至宋代,闻人耆年著第一部急症灸法专著《备急灸法》,认为灸法治疗急症具有“简”“廉”的优点,并发展了葛洪灸治急症的思想,提出“针不易传,凡卒救人者,惟灼艾为第一”的急症用灸学说,于《备急灸法》中记载了霍乱、转筋、卒暴心痛、痈疽等22种急症灸治法。

南宋著名医家窦材倡导闻人耆年学说,在其著作《扁鹊心书》[2]58中提出:“保命之法,灼艾第一,丹药第二,附子第三。”把艾灸作为急重病症治疗的首选或重要方法。许叔微的《普济本事方》、王执中的《针灸资生经》等也都记载有急症用灸的内容。至明清时期,急症针灸学体系基本形成。有记载以来,我国约有40余部灸疗典籍,仅明清时期就有21部,如《寿世保元》《万病回春》《针灸大成》《神灸经纶》都大量记载有急症用灸的内容。

通过回顾历史,我们可以看出,灸法以其效专力宏、操作简便的优势得到古代医家的青睐,在救治急证中得到广泛应用。

2古代急症用灸特点

2.1急症用灸常用部位

2.1.1经穴经穴是古代医家最常用的灸治急症的部位,如《黄帝明堂灸经》共记载成人灸穴169穴,其中近160穴主治包括卒中风、卒心痛、卒狂惊悸等急性症候。《太平圣惠方》是最早记载灸治小儿急症的著作,书中记载了47首小儿急诊救治的灸方,其中涉及经穴39个。在经穴的使用中,又以特定穴为主,如《采艾编》在约160个灸穴中,有约100个为特定穴,认为特定穴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祛风通络等多种功效,较之非特定穴有明显的优势。在特定穴中,又以五输穴应用最多,如《医学入门》[3]245中,应用井穴治疗急证:“一切急魇暴绝,灸足两大趾内、去甲如韭叶。”《难经·六十八难》[4]也强调用五输穴治疗急证,如:“井主心下满,荥主身热,输主体重节痛,经主喘咳寒热,合主逆气而泄。”

2.1.2经外奇穴在施灸时,许多疗效确切的奇穴也常被用于急症的灸治。如《备急灸法》[5]78记载华佗治疗霍乱时用的肘椎穴:“余亲以灸法,灸人甚多,皆获奇效。”《千金要方》治疗小儿大小便不通:“灸口两吻各一壮”。《医宗金鉴》非常注重用奇穴治疗急症,书中记载的14个经外奇穴,多数属治疗急症的经验有效穴。如治肠风灸十四椎下、治难产灸右脚小指尖、治痨虫病灸腰眼等。

2.1.3所病之处常用于外科急症及犬蛇咬伤之类的治疗。如《外台秘要·卷第二十九》[6]中疗诸疮,曰:“以盐数合着疮上,以火炙之,令热达疮中毕。”《类经图翼·卷十一》[7]371曰:“痈疽为患,无非血气壅滞,留结不行之所致,凡大结大滞者,最不易散,必欲散之,非藉火力不能速也。”《针灸大成》:“狂犬咬伤人即灸咬处疮上”,“蛇咬伤人,灸伤处三壮。”《针灸逢源·卷五》[8]载:“背疽漫肿无头者,用湿纸贴肿处,一点先干处,乃是肿头,以法灸之。”

2.2急症用灸剂量

灸量是影响灸疗效果的重要因素,其中包括艾炷大小、壮数多少、患者感觉及发灸疮。

2.2.1艾炷大小晋代陈延之、唐代孙思邈、王焘、宋代庄绰等医家很重视艾炷尺寸,以此作为把握灸量的标准,提出了“灸不三分,是谓徒冤”的理论,是指艾灸时,艾炷底面的直径要有三分大,才能完全覆盖在腧穴上,否则“减此为覆孔穴上,不中经脉,火气不能远达。”[9]同时,陈延之在《小品方》中提出“江东及岭南地气温,风寒少”的患者,“当以二分以还,极一分半也,遂人形阔狭耳。婴儿以意作之也。”说明还应根据地域、天气、人体等不同情况区别对待,灵活掌握艾炷的尺寸。孙思邈在其著作中详细描述了如“小指大”“小豆大”“苍耳子大”等多种治疗急症的艾炷。如《千金翼方·卷二十七》[10]曰:“眯目偏风眼㖞通睛耳聋,针客主人……炷如细竹筋大”,“治风翳灸手中指本节头骨上五壮,炷如小麦大”,《备急千金要方·卷二十三》治瘰疬欲破灸项上要“大作艾炷”。

2.2.2施灸壮数壮数也是把握急症灸量的重要指标。晋朝葛洪主张按阳数为基础施灸,例如葛氏《肘后备急方》治疗卒发癫狂,在阴茎上灸三壮;治疗霍乱肢厥,两足内踝上,在足内踝尖上三寸(三阴交)各灸七壮。唐代孙思邈提出“外气务生,内气务熟”的灸治原则,壮数多、艾炷大的称为熟灸,壮数少、艾炷小的称生灸,强调按部位确定灸量,《备急千金要方》提出不同部位的用灸壮数:“头面目咽,灸之最欲生少;手臂四肢,灸之欲须小熟,亦不宜多;胸背腹灸之,尤宜大熟,其腰脊欲须少生。”南宋医家窦材和庄绰强调大病急病宜大灸、多灸,窦材曰:“世俗用灸,不过三五十壮,殊不知去小疾则愈,驻命根则难。”[2]60《扁鹊心书》中记载了窦氏临证用灸的48个病证,灸量少则一二百壮,多则三五百壮。如伤寒急灸命关、关元各三百壮,脑疽灸关元三百壮,中风灸关元五百壮。

2.2.3患者的感觉这是凭艾灸时患者的感觉确定灸量的方法,在外科急症中较常用。晋代《刘涓子鬼遗方》[11]在治痈时提出:“凡灸,痛者须灸至不痛为候;不痛者,须灸至知痛时方妙”。此学说对后世医家在治疗外科急症中影响很大,宋朝医家闻人耆年、明代薛己、陈实功、清代吴亦鼎、张介宾等多推崇这种方法。如闻人耆年在《备急灸法》中[5]39治疗发背时记载:“起于背胛间,初如粟米大,……先以绿豆大艾炷灸之,勿令伤肌肉,如蒜焦,更换,待痛稍可忍,即渐放炷大,又可忍,便除蒜灸之,数不拘多少,但灸至不痛即住。”明代医家薛己认为,凡治疗疮小而疮头少者有一重要原则,即“痛者灸至不痛,不痛者灸至痛为止。”这种用灸方法的机理,徐用诚在《玉机微义·卷十五》中曰:“灸而不痛,先及其溃,所以不痛。后及良肉,所以痛也。”张介宾在《类经图翼》[7]297中解释道,“凡用灸者,所以散寒邪,除阴毒,开郁破滞,助气回阳,火力若到,功非浅鲜。”认为只有“痛者灸至不痛,不痛者灸至痛”才能使“火力达到,开郁破滞”。

2.2.4发灸疮发灸疮对于急症及沉痼之疾有很好疗效,许多医家如皇甫谧、巢元方、闻人耆年、龚居中等把“灸后发疮”作为灸量充足的标准。《医心方》[12]说:“灸得脓坏,风寒乃出,不坏,则病不除也。”《太平圣惠方》[13]中载:“灸炷虽然数足,得疮发脓坏,所患即差;如不得疮发脓坏,其疾不愈。”灸后得疮发,所患即愈;不得疮发,其疾不愈。这个灸治理念得到了许多医家的认可,并用之于外科急症得到了很好的疗效。如《诸病源候论》[14]中曰:“若病甚,则风气冲击于疮,凡血与气,相随而行,故风乘于气,而动于血,血从灸疮处出,气盛则血不止,名为发洪”。至于发灸疮的道理,隋代巢元方认为“灸后发疮”是驱除病邪的表现。

3古代急症用灸常用方法

3.1直接灸

此法为最早应用于急症的艾灸治疗,应用也最为广泛。如闻人耆年在《备急灸法》载有急性病证约22种,有21种采用的是直接灸,说明此法的重要作用。多数医家认为直接灸须发灸疮才能达到足够的剂量和良好的疗效。如宋代王执中在《针灸资生经·卷三》[15]说:“凡著艾得疮发,所患即差,不得疮发,其疾不愈”。清医家李守先的《针灸易学》[16]中直接强调“灸疮必发,去病如把抓”。说明直接灸火力足、取效快,得到许多医家推崇。

3.2隔物灸

晋代葛洪在《肘后备急方》首次记载此法,如用隔盐灸治疗霍乱[17]27:“以盐内脐中,上灸二七壮”,用隔面灸治疗毒肿引起的剧痛[17]149:“一切毒肿,疼痛不可忍者,搜面团肿头如钱大,满中安椒,以面子饼盖头上,灸令彻痛,即立止。”因隔物灸较直接灸,灸后不留瘢痕且疗效好,更易于被医家和患者接受。后世在此基础上逐步发展了隔物灸,如陈言在《三因极一病症方论·卷十四》[18]中用隔蒜灸治疗痈疽:“肿痛,先以湿纸复其上,其纸先干处即是结痈头也……大蒜切成片,安其送上,用大艾炷灸其三壮。”《针灸逢源·厥病篇》用隔葱灸治疗虚脱:“有因大吐大泻后,卒然四肢厥冷,不省人事,名曰脱阳:俱宜急以葱白紧缚放脐上,以艾火灸之,使热气入腹。”《幼幼集成·卷一》[19]中用隔姜灸治疗神昏:“久病体虚,忽然精神溃乱,人事昏沉……其法以生姜切为纸厚薄片,大如指甲,贴尾闾穴以艾绒揉紧如绿豆大,安姜片上,用火灸之。”此外还有用隔椒灸治疗腰背痛、隔盐灸治疗霍乱、隔巴豆灸治疗腹痛等。

3.3艾卷灸

明代朱权在《寿域神方·卷三》首次记载用艾卷灸治疗阴证:“以纸实卷艾,以纸隔之点火,于隔纸上用力实按之,待腹内觉热,汗出即瘥。”至清代,《神农皇帝真传针灸图》中首次在艾卷中掺入药物进行施灸,命名为“雷火针”,之后《太乙神针心法》书中在雷火针的基础上,加减了一些不同的药物,称为“太乙神针”。《本草纲目》用“雷火针”治疗顽痹,《种福堂公选良方》书中用“百发神针”治疗痈疽、发背、腰痛等急症。

3.4天灸

天灸治疗急症历史悠久,早在《五十二病方》记载:“蚖……以(芥)印其中颠”,指把芥子泥敷在百会穴上用以治疗蚖蛇咬伤。《神农本草经》[20]用以治疗痈疽:“斑蝥,主恶疮,以其末和醋,涂布于痈疽上,少顷发泡脓出,旋即揭出。”明朝《普济方》[21]中亦载:“目赤肿痛,红眼起星,生移星草,捶烂如泥,贴内关穴,少顷发泡,揭去。”清代医家张璐在《张氏医通》[22]载有用天灸治疗哮喘的经典方:“白芥子一两,延胡索一两,甘遂、细辛各半两,麝香半钱,姜汁调涂”,现已被后世医家广泛采用。

4灸法治疗急症的作用机理

灸法救治急症的机理,根据古代文献记载可归纳为以下几点。

4.1益气固脱,回阳救逆《灵枢·禁服》[23]166曰:“陷下者,脉血结于中,中有著血,血寒,故宜灸之。”指虚寒病证,脉陷下不起者,是气虚血滞,宜用灸法以益气举陷、温经散寒。张仲景在《伤寒论》中确立了“病在三阳宜针,病在三阴宜灸”的原则,主张在伤寒邪气入里之少阴、厥阴阶段出现手足厥冷、呕吐、下利、汗出、脉微等阳气衰微、阴寒内盛的急重症用灸法治疗。张介宾在《类经图翼·卷十一》[7]343中说:“凡用灸者,所以散寒邪,除阴毒,开郁破滞,助气回阳,火力若到,功非浅鲜。”《景岳全书》[24]曰:“凡用灸法,必其元阳暴脱及营卫气血不调,欲收速效,惟艾火为良。”说明灸火的热力具有扶助阳气,举陷固脱的作用,阳气虚脱出现的大汗淋漓、四肢厥冷、脉微欲绝证可用灸法。临床常用于治疗各种虚寒证、寒厥证、虚脱证,中气不足,阳气下陷而引起的遗尿、脱肛、阴挺、崩漏、带下等证。

4.2消瘀散结

《灵枢·刺节真邪》[23]235说:“脉中之血,凝而留止,弗之火调,弗能取之。”灸能使气机通调,营卫和畅而疏散瘀结。《神灸经论》[25]曰:“灸者,温暖经络,宜通气血,使逆者得顺,滞者得行,诚前圣之妙用而惠人于无穷也。”《类经图翼》[7]379也指出“痈疽为患,无非血气壅滞,留结不行之所致,凡大滞大结者,最不易散,心欲散之,非藉火力不能速也。”说明艾火的温和热力具有行气活血、消瘀散结的作用。故可用于气血凝滞之疾,如乳痈初起、瘰疬、寒性疖肿未化脓等。

4.3散风拔毒

一方面,灸法可祛时疫及疮疡之毒,《备急千金要方·灸例第六》[1]518曰:“大凡人有卒暴得风,或中时气,凡百所苦,皆须急灸疗。”《外科正宗·痈疽灸法并禁灸疮穴》[26]指出:“盖艾火拔引热郁毒,通透疮疡,使内毒有路而发。”《医学纲目》[27]曰:“灸法所以畅达,拔引郁毒,此从治之义。”另一方面,灸法可祛蛇虫之毒,张介宾在《类经图翼》[7]385中说:“凡蛇蝎蜈蚣咬伤,痛势极危者,急用艾火于伤处灸之,拔散毒气则安。”说明艾灸具有散风拔毒之功效,可治疗时风疫毒、疮疡痈肿、蛇虫咬伤等急证。

4.4泻热开闭

《理淪骈文》[28]曰:“若夫热证可以用热者,一则得热则行也,一则以热能引热,使热外出也,即从治之法也”。《医学入门》[3]231曰:“热者灸之,引郁热之气外发,火就燥之义也。”《红炉点雪·痰火灸法条》曰:“热病得火而解者,犹暑极反凉,犹火郁发之之义也。”周楣声在《灸赋》中概括其机理:“虚热用灸,元气周流;实热用灸,郁热能疗;表热可灸,发汗宜谋;里热可灸,引导称优。火郁宜发,同气相求,开门逐贼,顺气行舟。”火性炎上,施灸以发之,因势利导,顺应其性,引热外解。

从对古代文献的研究可以看出,灸法是古代主要的急症救治措施之一,特别对外科疮疡证有很好的治疗效果。这些文献是古代医家临床经验、体会和教训的融合体,深入挖掘并归纳整理这些文献,取其精华,加以革新,用之于现代临床,不断地探索求证,必将为现代急症医学和人类的健康再做贡献。

来源:辽宁中医杂志作者:陈岩高希言宫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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