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纯“肝理论”内涵探析
发布时间:2017-01-25 00:00:00
张锡纯(1860~1933),字寿甫,河北盐山县人,中西医汇通学派代表人物之一。一生精研医论,屡提新说,在创新中医理论方面建树颇多。“肝理论”是其特色理论之一,宗《内经》《难经》之旨,参《医林改错》等著作,受西方解剖医学的启发,结合多年的临床实践,创新了对中医“肝理论”的认识。对于“肝理论”的全新阐释,发前人之所未发,丰富了中医病因病机和脏腑辨证理论,对指导临床实践具有重大意义。他以“师古不泥古,参西不悖中”为旨撰成《医学衷中参西录》,书中指明肝的位置,详论肝的“体”“用”之别和肝的生理功能,并对肝气虚证的病因病机、临床表现、治疗方法和常用药物进行详细论述,现将其“肝理论”内涵总结如下。
1肝的位置
张锡纯秉承《难经》对“肝右脾左”之说,认为肝居右,但其主气化功能始于左,脾居左,其主气化功能始于右。并在《医学衷中参西录·深研肝左脾右之理》指出:“即如肝右脾左之说,淮南子早言之;扁鹊《难经》亦谓肝在右……肝在右则脾在左矣。而后世之医家仍从《内经》肝左脾右之说者,亦体与用之区别也。”他认为后世医家遵《内经》肝左脾右之说,是缘于中医历来较为重视肝之功能,而轻于肝之体藏。中医对于肝脾位置界定,在《难经》中早有定论。张锡纯立论两篇,详释肝脾之体用:“肝之体居于右,而其气化之用实先行于左,故肝脉见于左关。脾之体居于左,而其气化之用先行于右,故脾脉见于右关。[1]”并从临床疗效上言明,“从其体临证疏方则无效,从其用临证疏方则有效,是以从用不从体也”。
2肝的生理功能
张锡纯明确提出“肝主气化”,他认为人体脏腑的功能、气血的输布、经络的流注均依赖气化作用,而与气化关系最密切的是肝。人体的气化运动是上下透达、左右互易、广泛贯通于全身的机能活动。虽然脾胃、肺、肾等脏腑对气机亦有影响,但并无肝之疏通透达力强。肝因“以血为体,以气为用”,体阴而用阳,性条达而恶抑郁,其疏泄功能能助气“流通透达”,担负起人体“主气化”的作用。首先,肝为“气化之始”。张锡纯认为,“肝藏于右而升发于左”,是人体气机生发之始,气机运行中“升”的过程是由肝实现的,肝是气化的发源地。“气化之始”,这是肝主气机的先决条件。气之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无不出入,无不升降,四者之有而贵常守,肝为气化之始、升发之端,关乎全身气机的平衡有序,初始若乱则升降出入全毁,气化无序,则脏腑功能紊乱,气血精津运行输布失常,百病丛生。其次,肝是通过升发元气,主宰全身气化。“盖人之元气,根基于肾,萌芽于肝,培养于脾,积贮于胸中为大气,以斡旋全身”,故称肝为“人身元气萌芽之脏”。肝通过升发元气进而形成大气,通过大气实现斡旋全身、主持人体气机的作用。元气虽根于肾但萌芽于肝,肝为“气化发生之始”。“人之元气自肾达肝,且肝达于胸中,为大气之根本”。元气的生成、运行、转化必须依赖肝对全身气机的疏通作用,从肾达肝,从肝达胸中。
肝主气化的作用必然依赖其他脏腑共同完成,如脾胃为气机枢纽,“肝胆之用,实能与脾胃相助为理”。“非脾气之上行,则肝气不升,非胃气之下行,则胆火不降”。脾胃对气机的调节也起到重要作用,脾升胃降、中焦转枢有序则气机通畅,脾胃枢纽作用在肝主气化的活动中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3肝的病理变化
张锡纯指出肝气虚证、虚极致脱证是肝的常见病理证候,究其原因有三,一是情志失调,过怒则伤肝经之气血;二为平伐太过,张锡纯认为一些医者治肝病时不详辨证候,不究其病因,而一味以平伐,最终导致肝气受损;三为大病久病伤肝气,大病久病之后多损伤元气,而肝为元气萌芽之地,元气虚损肝气必然受损。
对于肝的病理证候,历来医家较多关注肝的实证,如肝气郁滞、肝火上炎、肝风内动等,对肝的虚证认识仅限于肝阴虚、肝血虚证,而对肝气虚、虚极致脱证所论甚少。张锡纯主张肝主气化,通达元气,因此肝之气化失职并非仅有气机塞滞,亦可因化源不足而出现肝气亏虚,重证可见肝气虚极。肝主气化功能失调,其病理表现为气化失常,其一为气机塞滞不通,机体出现肝气郁结、气机运行紊乱无章;其二为肝气虚弱,气化不足,气机不振,机体表现出肝气虚、虚极致脱证。气机塞滞属实证,治疗关键在其疏通气机,历代医家对此已有明确治疗原则和方法,但对肝气虚及虚极致脱证的表现鲜有论及。张锡纯在临床实践中体会到,肝气虚证与肝气虚极致脱证二者紧密联系,均是肝主气化失常的常见病理表现形式,肝气虚是元气欲脱证的病理基础,元气虚极欲脱是肝气虚的进一步发展和最终病理转归。
4肝气虚的临床表现
张锡纯所说的肝气虚证的主要表现有饮少,腹胀,脘腹冷痛,便溏;或胁痛,或腰腿及四肢疼痛,左半身必觉有不及右半身处,卧时不敢向左侧,坐时左半身下坠;或小便难,滴沥不畅;或妇女阴挺;带下色白清稀量多;或有寒热等。肝气虚进一步发展,即可出现肝气虚极,元气将脱之重症。主要表现为寒热往来,虚汗淋漓,或但热不寒,汗出而热退,须臾又热又汗,目睛上窜,势危欲脱;或喘逆或气虚不足以息。
肝气虚,气化不利,木不疏土,首先影响脾胃。脾胃虚弱,运化水谷无力,故出现饮食减少、脘腹冷痛、腹胀便溏和羸瘦。《医学衷中参西录》:“肝之气下连气海,兼有相火寄生其中。为其连气海也,可代元气布化,脾胃之健运实资其辅助。为其寄生相火也,可借火以生土,脾胃之饮食更赖以熟腐。”肝气虚,疏泄失司,气机不畅,气血运行出现郁滞,表现为肝经循行部位出现疼痛,如胁疼、腰痛及四肢局部疼。肝虚及肾,肾失开合出现小便难、滴沥不畅。肝气虚,气机下陷,脏器下垂,表现为妇女阴挺;肝气虚,元气衰,相火弱,寒湿不得温化而下注,表现为白带多。张锡纯言:“盖此证因肝气太虚,肝中所寄相火亦虚,因而气化下陷,寒湿下注为白带。”肝气虚极,必致肝风内动,险象环生。张氏云“凡人元气欲脱,皆脱在肝。故人虚极者,其肝风必先动,肝风动,即元气欲脱之兆也。又肝与胆腑相依,胆为少阳,有病主寒热往来,肝为厥阴,虚极亦为寒热往来,为有寒热,故多出汗。”此寒热为肝气虚极,内风将动之象。此外张锡纯还指出,肝气虚引起很多症状都是以身体左侧症状较为明显,如左半身必觉有不及右半身处、卧时不敢向左侧、坐时左半身下坠等,这是因为肝虽居于右,但其气先行于左,肝气虚的病人往往左侧身体不适,甚至在脉象上也呈现出“左脉微弱不起”的特点,这也是肝气虚的辨证要点之一。
5肝气虚的治疗
肝气虚证为肝阳不振、气机不得畅达所致,张锡纯治疗肝气虚证常采取温补肝气、补中寓通之法。以补为通是其治疗肝病的理论特色之一[2]。他虽主张疏通肝气,但忌用散法、泻法,以免徒伤肝气。平肝之法、柔肝之法、升散之法亦不可过量久用,防止其耗伤气血。“过平则人身之气化必有所伤损”、“升散常用,实能伤气耗血,且暗伤肾水以损肝木之根也”、“润药屡用,实与脾胃有碍”。补肝气之虚首选黄芪,重用补肝,少佐理气或温通之品,其意在补肝气、振奋肝阳、救肝虚脱,代表方升肝舒郁汤,主治肝气虚弱、郁结不舒,临床随证加减使用。张锡纯曰:“凡遇肝气虚弱不能条达,用一切补药皆不效,重用黄芪为主,而少佐以理气之品,服之复杯即见效验,彼谓肝虚无补法者,原非见道之言也。”肝属木,喜生发条达,黄芪之性温而上行,用黄芪补肝有同气相求之理。黄芪味微甘,归肺、脾、肝、肾经,为补药之首,可补全身亏虚之气,兼能升气通气。张锡纯认为,黄芪补气之功最优,善治肝气虚、胸中大气下陷等症。《医学衷中参西录》:“凡遇肝气虚弱不能条达,用一切补肝之药皆不效,重用黄芪为主,而少佐理气之品,服之覆杯即见效验,彼谓肝虚无补法者,原非见道之言也。”对于肝气虚证的常见症状,提出相应的加减变化。气虚不能疏土者,佐以少量桂枝温通经脉,又能温补脾胃,疏肝木之郁。元气衰、相火弱而带下量多者,配干姜以助相火,白术以扶土胜湿,牡蛎咸寒以固下。阴挺者与柴胡川芎并用,既补又疏,使肝气陷者可升,配以当归、乳没养调合适。
张锡纯对肝的认识是基于多年大量临床实践总结基础上而形成的,他细辨肝的“体”“用”之别,重新阐发了肝的生理功能和病理变化,总结了肝气虚证的临床表现、治疗方法和常用药物,丰富了中医脏腑理论体系,对指导现今临床实践仍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57.
[2]王德伟,王喜周,等.张锡纯论肝气虚[J].浙江中医药大学学报,2012,36(8):869-8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