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式丽治疗特发性膜性肾病经验浅析
发布时间:2017-08-01 00:00:00
特发性膜性肾病(idiopathicmembranousnephropa-thy,IMN)以肾小球基底膜(glomerularbasementmem-brane,GBM)上皮细胞下弥漫的免疫复合物沉积,伴GBM弥漫增厚为主要病理改变特征,并排除系统性红斑狼疮、乙型肝炎相关肾病等继发因素[1],系我国成人肾病综合征(nephroticsyndrome,NS)的常见病因。近年来,IMN发病率呈显著上升趋势,所占原发性肾小球疾病比例已从2003—2007年16.80%升至2008—2012年29.35%[3]。尽管IMN发病机制阐释日趋深入,但当前临床治疗方案仍存在争议与挑战[3-4]。IMN自然病程预后差异较大,约30%~60%患者可自发性缓解,亦有相当数量患者免疫抑制治疗无效,最终进展至终末期肾功能衰竭(end-stagerenalfailure,ES-RF)[5],相关治疗药物不良反应与经济负担亦不容忽视。因此,寻找有效的IMN治疗方法已成为相关领域亟待解决的临床现实问题。中医药防治IMN临床疗效确切,可有效延缓病变进程,且具有较好的卫生经济学综合成本效益,已逐步成为IMN临床防治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良好的应用前景与科学研究价值。
曹式丽(1949-),女,教授,主任医师,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教师、天津市名中医,主要从事中医肾病临床特征、演变规律及辨治方法研究。在长期实践中,把握IMN病机特征与病变进程,临床治疗颇有心得,有效整理、归纳、传承曹式丽教授相关学术经验,对于拓展IMN中医药防治研究思路、提高临床疗效具有重要意义。由于中医学学术信息具有“隐性知识”特征,近年来,依托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曹式丽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建设,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肾病科开展了对曹式丽教授中医肾病学术经验的系统性挖掘,本文所整理的曹式丽教授IMN临床经验总结即是上述系列学术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为序贯开展的相关方剂组学研究奠定前期工作基础。现将相关初步经验总结内容汇报如下,以飨同道。
1病机特征分析阐释
寻找IMN病机特征规律是序贯确立治法、遣方用药的前提与基础。曹式丽教授认为,尽管IMN患者预后转归不尽相同,但其大量蛋白尿的临床表现及GBM上皮细胞下弥漫性免疫复合物沉积伴增厚的病理特征具有宏观层面与微观层面的共性特征。同时,IMN病变始终处于动态过程中,其中医病机演进具有特定规律。因此,对于IMN的中医病机阐释,曹式丽教授强调“变”与“不变”的辨证,即“毒损”贯穿IMN中医病变全程,尤以风、湿、浊、瘀“毒损”效应突出,且不同病变阶段“毒损”主因不尽相同,呈渐进性病机演变特征。此外,曹式丽教授亦指出,对于IMN中医病机的分析阐释,除重视本脏病变外,尚应从肺、从肝予以辨识。
1.1强调毒损为患
对于慢性肾脏病(chronickidneydisease,CKD)的中医病机辨识,曹式丽教授始终强调“毒损”因素,认为凡影响正常代谢之不利因素,无论外感亦或内伤,其邪皆可谓之“毒”,既可以是致病因素,亦可以是病理产物[6]。其中,外毒为患多为感受六淫疫疠,由表入里,脏腑失调,气血障碍;内毒为患则多乃五志过极、饮食不节或久病迁延,脏腑失和,气血失司所致。IMN作为一种影响因素多,个体预后差异较大的慢性肾脏疾病,多呈现正虚邪实、虚实夹杂特征,而上述“毒损”因素,正是诱发和加速IMN病变进展的重要因素。因此,对IMN的中医病机分析,当高度重视毒损,广义的“从毒论治”系IMN中医药防治的重要临床思维要点。
IMN病变具有动态发展特点,其病机亦呈现阶段性特征,即在IMN病变早、中、后期,毒损主因往往经历“风湿-湿浊-浊瘀”的演变规律。病变早期,多见“风湿相搏”,常见之水肿、蛋白尿等临床表现多与“风”密切关联。一方面,风邪袭表,肺失宣降以致水肿;一方面,风性轻扬开泄,使肾失封藏,精微外泄,而见蛋白尿。同时,风为百病之长,最易兼夹他邪,临床易与湿合,风湿裹挟,水湿浸渍,则水肿更甚。延至中期,IMN的毒损主因则以湿浊为甚,临床或肺脾肾失司,水湿不化,或脾土受损,湿胜凝结,郁久化浊为患。因肾与湿浊尽皆属阴,故而脏邪同气,深蕴胶着,难以消散,以致阴阳失和,气机不畅,血行壅滞,津液不布,脏腑失能,秽浊蓄积。或湿浊泛溢,肢体浮肿,或湿阻中焦,脘腹胀满,水停胸腹,纳呆便溏,或郁久成瘀,变生血证。至疾病后期,浊瘀蕴壅,中阳衰败,浊阴不降,或肾气虚极,因虚致瘀,瘀浊不去,新血不生,或渗灌失常,因实致瘀,瘀浊损络,迫血妄行,日久瘀衃浊毒结于肾络,癥瘕难化,复损肾脏,终致溺毒遍生,肾脏衰败。值得注意的是,上述毒损阶段性病机演变并非截然分割,风、湿、浊、瘀之毒损亦穿插于不同阶段,其临床表现与患者个体差异相关,如正虚不足者,不仅易感外风,尚可外风引动内风,致病情反复甚至加重。
1.2重视他脏为病
曹式丽教授认为,肾者水脏,主津液,为利水排毒之所,同时藏精微,为封藏之本,寓元阴元阳,乃生长发育之根本。肾脏能否有效维持其生理功能对于机体生命活动的正常运转具有重要影响,亦是涵盖IMN在内慢性肾脏疾病之病变主脏。然脏腑相关,不同脏腑间存在多维联系,病理情况下,相互影响。就IMN具体而言,对其中医病机的阐释,除肾脏外,亦应重视从肺、从肝辨识,分析其内在联系,相互为治。
肺主气,主宣发肃降,主一身之皮毛,为水之上源。肺肾两脏同属少阴,共同参与水液调节,肺与大肠表里,促进浊毒排泄,且肺为华盖娇脏、先受邪之地,与外界相通,易受外邪,加之朝于百脉,病变损害易波及他脏。IMN病变中,常见肺虚不固,邪毒外袭,以致肺气失肃,水液输布障碍,加速水湿潴留与浊毒内生进程。同时,肝肾两脏,经脉通联,同寄相火,精血同源,母子相生,藏泄互用,且风为春令主气,与肝木相应。IMN临证并发胁肋、少腹、阴器、目系、咽喉、巅顶等特定部位疼痛,抽搐,麻木,痉厥,出血等肝经病变者不在少数,病变过程中由外风引动之内风,亦多责之于肝。
2治法用药特点归纳
针对IMN毒损为患,多脏关联的病机特征,曹式丽教授把握IMN病变进展时程,遣方用药不倡壅补与过度清利,强调从毒论治,并根据患者IMN病变阶段病机要点,分立从风、从湿、从瘀辨治,同时重视肺肝兼调,临证整合,灵活应用,临床每每取得良好疗效。
2.1从毒论治
2.1.1从风辨治从风论治者,临证主要针对外感风邪为病的IMN早期阶段,常以疏风解表为法,临证根据病邪寒热属性,酌选麻黄、桂枝、金银花、连翘、防风、荆芥、桑叶等以疏风散寒、疏风清热为用。对兼夹病邪甚者,亦多从疏风着手,酌情配伍,如热毒相合甚者,宜疏风清热解毒,常加重楼、升麻、蒲公英、牛蒡子等疏风散热达表;风水相搏,水肿甚者,常加蝉蜕、独活、浮萍、桑白皮等,借风药之动以化水散邪。
2.1.2从湿辨治从湿论治者,临证多依三焦分治,应用较为广泛,湿蕴上焦者,遵“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常用藿香、佩兰、杏仁、桔梗、竹叶等以“升而逐之”;湿阻中焦,遵“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常用陈皮、半夏、黄连、厚朴、草果、槟榔、枳壳、菖蒲、茵陈等以“疏而逐之”;湿注下焦,遵“治下焦如权,非重不沉”,常用茯苓、车前子、玉米须、黄柏、滑石等以“决而逐之”。
2.1.3从瘀辨治从瘀论治者,若因虚致瘀,瘀浊不去,新血不生,多以辛通柔润,辛甘通络,益气和血,常用黄芪、当归、川芎、泽兰、茜草、赤芍、巴戟天、狗脊等以宣通脉络、滋润阴血;若因实致瘀,瘀衃浊毒结于肾络,癥瘕难化,则多辛香通络,则多用降香、檀香、细辛以畅达气机,通行血络,并酌加水蛭、虻虫等虫蚁搜剔之品破血消癥。
2.2兼调肺肝
兼调肺者,依其虚实病机特点,而分设清肺、补肺治法。清肺者,常用黄芩、知母、生石膏、生栀子、鱼腥草、射干等;补肺者,常用党参、黄芪、白术、防风、五味子等。兼调肝者,多用于IMN病程中外风所引动之内风为患,亦依其病机特点分设疏肝、清肝、平肝、养肝多法。其中,疏肝常用香附、郁金、苏梗、青皮等;清肝常用牡丹皮、生栀子、夏枯草、龙胆草等;平肝常用钩藤、天麻、菊花、决明子等;养肝常用续断、牛膝、白芍、女贞子等。
综上所述,曹式丽教授针对特发性膜性肾病的病机特征,重视毒损为患,从毒论治是该病中医药防治的基础,临证多从风、从湿、从瘀辨治着手,同时兼顾肺肝两脏,灵活配伍,临证施用多取得较好疗效,对其相关辨治思维的整理、挖掘与传承对IMN的中医药治疗颇有启发意义。应当指出的是,作为中医学发展的重要资源,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亟待有效挖掘传承,但由于医者个体化经验中存在海量“信息熵”,大量高价值学术信息往往被忽略甚至湮没,学术传承往往呈现“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局面,主观的学术经验总结已难以完全适应当今专业领域对名家学术思想的传承效率与准确性要求。当前,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曹式丽教授的学术传承工作亦存在上述研究难点与技术瓶颈。因此,基于现有学术传承整理成果,探索运用高维、非线性复杂系统信息挖掘算法的客观化信息提取,可能成为序贯开展的、涵盖IMN中医药防治在内的曹式丽教授中医肾病学术经验传承系列研究的重要内容。
辽宁中医杂志作者:窦一田杨洪涛曹式丽张涛韩君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