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萍从肝论治慢性肾脏病经验

发布时间:2018-02-24 00:00:00

慢性肾脏病(chronickidneydisease,CKD)是指对健康有影响的肾脏结构或功能的异常,持续时间>3个月。临床主要表现为蛋白尿、血尿、水肿、高血压等,属中医学“水肿”“尿浊”“关格”“癃闭”“虚劳”等范畴,其病机多责之于肺失通调,脾失运化,肾失开合,治疗多从调理肺、脾、肾三脏着手。刘秀萍教授经过多年临床实践经验认为,CKD多与水、气、瘀密切相关,主要责之于水液代谢失常,而肝总领水液代谢,并能调节气机的升降出入、参与血液的运行,故治疗上强调从肝着手缓缓和之,调理气血阴阳,秉承虚则补之、实则泻之的原则,每获良效。

1理论阐释

1.1肝为水液代谢之“总司令”CKD往往表现为水肿、尿浊、小便不利等,水液代谢障碍较为明显。《素问·经脉别论》曰:“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正常的水液代谢依赖于肺、脾、肾、肝等脏腑的正常生理活动。刘教授认为肝主疏泄,调控其他脏器功能,促进水液的输布代谢,使之无聚湿成水、生痰化饮之患。

1.1.1肝与肺的关系:肝居下焦,主升发;肺居上焦,主肃降,肝升肺降,升降协调,对全身气机的调畅、气血的调和起重要的调节作用,古人称为“龙虎回环”[1]。若肝失疏泄,升发不达,打破气机升降平衡,肺主肃降随之逆乱,肺行水不利,水液不能下输脏腑,浊液不能下行膀胱,出现小便不利、水肿等水湿泛滥之症。

1.1.2肝与脾的关系:肝主疏泄,脾主运化,疏泄与运化相互为用。《血证论》云:“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若肝失疏泄,出现肝木乘土,脾土运化失职,水谷精微不化,津液输布障碍,形成水湿痰饮等病理产物,停留体内,形成皮水、风水、正水等。

1.1.3肝与肾的关系:肾为水之下源,饮食水入于胃,最终在肝的调节下经过肾脏排出,若肝失疏泄,三焦壅塞不通,从而导致肾与膀胱气化不利,出现小便不利、尿浊,甚则癃闭、肿满。《灵枢经·经脉》曰:“肝足厥阴之脉……是主肝所生病者……遗溺闭癃。”此外,肝主疏泄,肾主藏精。若肝气亢逆、疏泄太过导致肾不藏精而见尿浊、遗精、滑泄甚则尿血等。

1.2CKD与气、水、瘀的关系

《素问·举痛论》云:“百病皆生于气。”CKD病程长,缠绵难愈,患者难免情绪低沉,气机郁结,造成气郁、气滞,影响肝脏的疏泄功能,津液的输布代谢障碍,形成水湿痰饮的病理产物,此外肾病水湿进一步阻碍气机,“气不行则水停”进一步加重了水液潴留,两者形成恶性循环,相互影响。“久病入络”“久病必瘀”,叶传蕙[2]、张佩青[3]、曹恩泽[4]等皆认为瘀血为CKD的重要病机。肝失疏泄,气机不畅,血行不利则为血瘀,反之瘀血内停又会进一步加重瘀血阻络,加快CKD的进展;此外,虚亦可致瘀,CKD中后期,伤津耗气,气虚难以推动血行,血停瘀阻;或阳气不足,温煦推动无力,寒凝血阻;或精血耗损,血虚致瘀;或虚热内生,煎灼阴津,皆能致瘀。可见,CKD的主要病理产物或致病因素为水湿和瘀血,而气不仅可以导致水湿和瘀血的产生,又会加重其产生,三者密不可分。气机的升降出入有赖于肝的疏泄调节功能,因此在治疗CKD中,治肝更应先行一步,气利则水行,气行则血行,从而气血调和。刘教授认为CKD早中晚期表现虽不同,但都应以治肝为先,CKD早中期,表现为水肿、尿浊,舌红苔黄腻等实证者,常以疏肝活血、清肝利水为主,中后期往往表现为乏力、纳差,舌质淡红,苔白腻等虚证,可以滋补肝肾、暖肝温阳等为主。

2常用治法

2.1疏肝活血法

CKD早期水液代谢障碍往往表现最为突出。水湿内停,阻滞气机,壅滞经脉,导致血瘀[5];肝主疏泄,性喜条达而恶抑郁,久病难愈,木必失条达,疏泄不及,气滞不畅,血行瘀阻,遂成气郁血瘀。故刘教授临床上常用疏肝活血法治疗气郁血瘀水停患者,临症常见郁郁寡欢、善叹息、胸胁痞满、水肿、腹胀、不欲食、唇甲青紫,或有腹水,舌质紫暗或有瘀点瘀斑,脉细弦涩。刘教授认为“理气即为行血,治血即为治水,气行则血行,气畅则水运”,临床常用小柴胡合四君子疏肝健脾理气为君,丹参、桃仁、川芎、水蛭等活血化瘀为臣,佐以少量清热利水之药以防气郁血瘀水停日久化热。现代研究[6]证实:疏肝理气、活血化瘀药能从不同角度缓解CKD引起的血液高凝状态,改善肾血流,保护肾单位,减少蛋白尿,预防各种血栓的形成,并有不同程度降低血脂的作用。

2.2清肝利水法

CKD中期往往气滞、血瘀、水饮三者相互胶结,缠绵难愈,久则郁而化热,侵袭肝经与肾络,肝经郁热而见心中烦闷、潮热失眠、脘腹胀闷、口苦、纳呆等,肾络湿热则见小便黄赤、尿道涩痛等,刘教授认为此症多见于CKD患者,因生活起居不慎、感受外邪所致,故善用黄芩、栀子、牡丹皮、夏枯草等清肝热药为君先治其标,白茅根、芦根、虎杖、白花蛇舌草、车前草等清热利水药为臣,佐以健脾药防过于苦寒伤及脾胃,后期再辨证施治。

又云患者素气急易怒,肝火旺盛,灼伤肝经肾络,耗伤精血,《医学心悟》云“肝火盛,亦令人尿血”,故不仅见情绪急躁、动则易怒,面红目赤、头目胀痛等肝火上炎,也可见蛋白尿、血尿、尿痛、尿涩等肾络受损之象。刘教授常先用黄芩、牡丹皮、龙骨、牡蛎、珍珠母等为君清肝镇神,百合、生地黄、麦冬、玄参、太子参等为臣滋阴清热利水以防肝火过旺、肝肾精血亏虚,佐以健脾防止肝木克土。

2.3补肝滋阴法

CKD中后期,肾精亏虚,累及肝阴,阴不制阳,水不涵木,遂成肝阳上亢,症见眩晕耳鸣、面红烦躁、腰膝酸软,舌红少津,脉弦有力或弦细数。明·章潢《图书编》曰:“肝者,凝血之本。”肝阴不足,肝阳偏亢,血不凝而出血不止,故又见尿血、皮肤紫斑,女子可见崩漏、月经失调等。刘教授常用补肝滋阴法,补肝指柔肝阴、养肝血,滋阴指滋养肾水。肾水充足,水可涵木,肝阳不致过亢,故肝肾同治。酸甘化阴,临症遣方用药多选用六味地黄丸滋补肾水,辅以生地黄、白芍、当归、阿胶、北沙参、麦冬、枸杞子等酸甘之品滋阴补血,配伍一二味清肝理气之药清内热,刘教授用药灵动,既可达到补肝滋肾之效,又不至于内热滋生,气机滞运。

《临证指南医案》云:“肝体阴而用阳。”肝以藏血为本,以气为用,肝阴易虚,肝阳易亢,均可生风,风扰肾络,闭藏失司,则见血尿、蛋白尿[7]。刘教授认为,症见面白无华或潮热颧红、眩晕、肢体麻木颤动、皮肤瘙痒、口燥咽干者,往往因肝阴、肝血亏虚、生风所致,治疗上除补肝滋阴外,稍加龙骨、牡蛎、珍珠母等平肝潜阳之品以熄风。

2.4暖肝温阳法

CKD后期肾阳虚衰,命火不温,必致肝气虚寒,肝升发疏泄无力。临床症见面色清白、头晕耳鸣、畏寒、水肿、手足发冷发麻、脘腹冷痛、腰膝冷痛、小便清长,男子精冷不育,女子宫寒不孕,舌质淡,脉沉迟。肾阳为一身阳气之本,“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能温煦全身脏腑形体官窍,肝阳同样离不开肾阳对其资生和温煦。《医碥·卷一》指出:“肾水为命门之火所蒸,化气上升,肝先受其益。”而用常规疏肝之法,往往效果不佳,若暖肝温阳,佐以疏肝则能很快见效[8]。刘教授临症多选用仙灵脾、肉苁蓉、菟丝子、制附子、吴茱萸、益智仁等性平温和之药暖肝补肾,稍加柴胡、枳壳疏肝理气,配以玄参、生地黄等防止伤阴,共达温阳行气利水之效。

3施治特点

3.1调节情志为首

医者善于调肝,乃善治百病。肝主情志,调节精神使人心情舒畅。故七情以肝为先,七情拂郁则肝失条达,肝气郁结又可加重情志异常。《丹溪心法》云:“气血冲和,百病不生;一有怫郁,百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凡人便具有七情六欲之本性,情志不畅常有,更何况CKD久治不愈,病后不忧郁者甚少,精神心理因素在许多慢性疾病中的作用已受到重视[9]。刘教授善于从肝论治CKD,调和肝肾,也适应了当代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发展的需求。临床上每每让患者勇于面对现实,增强战胜疾病的信心,树立“患病也长寿”的观念,积极治疗。反复强调不仅要解决患者的身体痛苦,也要解决患者的心理问题,做到“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常鼓励患者多出去走走,多参加怡情怡性的活动,配合甘麦大枣汤、百合地黄汤等平和之品疏解心情,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3.2调肝不忘健脾

脾为后天之本,肾为先天之本,脾运化水谷、化生气血赖于肾气及肾阴肾阳的资助和促进,肾所藏之精赖脾化生的水谷之精不断充养。CKD患者肾精亏虚,无以资助脾气的运化功能,气血生化乏源,则出现乏力、贫血等症状,脾胃不利,升降乖逆,则见纳呆、食少、呕吐、腹胀等症状。因此,刘教授在调肝理气的同时不忘健脾,使肝木脾土调和,常用茯苓、薏苡仁、党参、山药等健脾利水之品。

3.3活血通络贯穿始终

CKD在其发展过程中,早期气滞水停致血瘀,中后期五脏虚损,气虚血瘀,甚则久病入络,成为癥瘕,肾络瘀闭,瘀血贯穿疾病始终,故临床上常用活血通络之法,瘀血较轻者药用丹参、红花、桃仁、川芎等,较重者用水蛭、全蝎、土鳖虫等“血肉有情”之品活血通络之力强。现代研究[10]表明,水蛭对肾脏有明显保护作用,能降低血清尿素氮、肌酐水平,降低血黏度和血压。

4病案举例

患者,男,73岁,2015年9月3日初诊。患者既往糖尿病史、高血压病史均20余年,9年前体检发现血肌酐升高,稍高于正常上限,未予重视。3年前发现尿中有泡沫,遂就诊于各大医院,服用黄奎胶囊、海昆肾喜胶囊、百令胶囊等,血肌酐维持在170~180μmol/L,尿蛋白1+~2+。症见:神志清,精神烦躁,无贫血貌,形体中等,双下肢中度可凹性水肿,口干、口苦,乏力纳呆,脘腹胀闷,周身困重,头晕目眩,小便色黄,量可,伴有中量泡沫,眠差。舌质暗红,苔厚黄腻,舌下络脉青紫,脉沉滑。查血生化:Scr167.8μmmol/LBUN8.37mmol/LTG1.97mmol/LB2MG5.45mg/L;尿常规:Glu1+,Pro3+,24h尿蛋白定量3.79g/24h。肾脏B超示:双肾弥漫性病变,双肾多发囊肿。血常规(-)。计算GFR39.88mL/(min·1.73m2)。西医诊断:CKD3期;中医诊断:慢性肾衰竭;辨证:脾肾亏虚,肝经瘀热;治法:

清肝利水,疏肝活血,兼以温肾暖肝;处方:柴胡30g,黄芩12g,白茅根30g,芦根30g,车前草30g,牡丹皮30g,虎杖30g,生地榆30g,丹参30g,水蛭3g,土鳖虫6g,川牛膝15g,生黄芪60g,太子参15g,白芍30g,百合40g,生地黄40g,生白术40g,仙灵脾30g,制附子9g。7剂,制成颗粒,水冲服,每日1剂。

2015年9月10日二诊:患者双下肢水肿减轻,口苦、乏力明显改善,仍觉大便黏腻不爽,头晕昏沉、眠差,难以入睡,遂在前方基础上易附子为肉苁蓉15g,加龙骨30g、牡蛎30g重镇安神,加升麻10g取升陷汤之意使脑窍得养。14剂,制成颗粒,水冲服,每日1剂。

2015年9月24三诊:患者精神较前明显改善,已无头晕、乏力、周身困重,睡眠和饮食均明显好转,继续守方服用14剂。

2015年10月8日四诊:患者无明显不适,复查:Scr124.2μmol/L,BUN7.51mmol/L,TG3.75mmol/L,B2MG4.25mg/L;尿常规:Pro2+,24h尿蛋白定量2.53g/24h。此后患者一直坚持服药,Scr波动在110~130μmol/L,尿Pro波动在1+~2+,目前仍在治疗中。

来源:北京中医药作者:王彤张月红宋锦华刘秀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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