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尿病肾病蛋白尿病因病机 辨治经验药方
发布时间:2017-10-24 00:00:00
刘爱华以糖肾升清降浊汤治疗糖尿病肾病蛋白尿经验
糖尿病肾病(DN)是以结节性或弥漫性肾小球硬化、渗出性病变为病理改变,以不同程度的蛋白尿及肾功能进行性减退为主要表现,是糖尿病最常见微血管并发症之一,也是导致终末期肾衰的常见原因。无论1型还是2型糖尿病,30%~40%的患者可出现肾脏损害,而2型糖尿病中约5%的患者在被诊断为糖尿病时已有肾脏损害[1],病程10年以上的糖尿病患者约20%~40%发展为糖尿病肾病[2]。持续性蛋白尿会加重肾脏损害程度,最终发展为尿毒症。而目前尚无疗效确切的药物能防止其发生和恶化,故加强早期糖尿病肾病蛋白尿的治疗就显得尤为重要。刘爱华教授是首届全国百名杰出女中医师,河南省中医院主任医师,硕士研究生导师,师承于国医大师李振华教授,长期从事糖尿病及代谢性疾病的研究,结合自身优势,自2009年开始对DN的诊疗进行系统的整理和总结,同时对2012至2015年就诊的DN患者进行临床观察和研究,总结了中医治疗本病的思路和经验。她主张从脾肾亏虚、脾失升清、浊毒下陷论治DN,并总结出一套针对DN的理法方药,临床中取得良好疗效。
1病因病机
糖尿病肾病,中医无此病名,根据其基本病机及临床表现,归属中医“消渴”“尿浊”“溺毒”“水肿”“虚劳”等范畴,DN作为消渴的慢性并发症,其病因病机类似于消渴病。多数中医学者认为肾虚和瘀阻肾络是形成DN的主要因素,刘师经过多年临床研究,认为应将DN的病因病机归纳为脾肾亏虚、脾失升清和浊毒下陷。
1.1脾肾亏虚为本《素问·六节藏象论》曰:“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肾为先天之本,水火之宅,藏真阴而寓元阳,乃五脏阴阳之本,如《景岳全书》所说:“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消渴病迁延不愈,病情进展,燥热之邪伤津耗气,久及脾肾,致气阴两虚,病变后期阴损及阳,终成阴阳俱虚。一方面肾主藏精,现代医学之蛋白即由中医学之精微化生,封藏于肾,肾亏则肾失封藏,精关失固,精微失守下泄而成蛋白尿;另一方面肾主水,肾亏则肾气蒸化水液功能失常,致阴津内停,聚湿成痰,阻遏气机,气机逆乱。
《素问·玉机真脏论》谓:“脾为孤脏,中央土以灌四旁。”喻嘉言曰:“中晚之气旺,则水谷之精气上升而灌注百脉,水谷之浊气下达于大小肠,从便溺而消。”脾属中焦,为后天之本,仓廪之官,主运化升清,为气机升降之枢,布散水谷精微以运周身,脾之运化依赖肾气的鼓舞,肾之封藏又赖脾气运化阴精以涵养。消渴日久,必然损及脾气,脾虚则不能升清,升清降浊失司,以致水谷精微和水液的输布运行失常,清气不得已升,浊气不得已降,精微不得已藏,遂妄泄而为蛋白尿。刘师认为肾的封藏与脾的升清,一阴一阳,必须得以动静结合,机体才能生化不息。
1.2浊毒下陷为标《圣济总录》曰:“消渴日久,肾气受伤,肾主水,肾气虚衰,气化失常,开阖不利,水液聚于体内而成水肿。”肾主水司气化,肾气虚衰则气化失司,津液生成、输布、排泄障碍,常致水湿、痰浊内生,故有“痰之本,水也,源于肾”之说,即肾生痰。张景岳曰:“痰即人身之津液,无非水谷所化,元气不能运化,愈虚则痰愈盛也。”其本在肾,其标在脾。在肾者,以火不归源,水泛为痰也,肾亏是水湿痰浊生成的根本。消渴病本已五脏柔弱,消渴日久,脾气更虚,运化失司,水湿不化,清浊不分,无以升清降浊,聚而为痰。“痰之为物,随气升降,无处不到”,痰浊停滞,阻碍气血正常运行,致血脉凝滞而为瘀血,又如《医学正传》所说“津液稠豁为痰、为饮,积久渗入血中,血为之浊”,再者消渴日久气阴两虚,久病入络,瘀血更甚,《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论》云“血不利则为水”,认为瘀血阻滞反过来又能影响肾脏水液代谢及开合功能。
病久痰浊瘀毒阻于肾络,蕴久化热,痰浊又伤肾气、肾阳,瘀毒乃伤肾体,从而肾之阴阳两虚更甚。水湿、痰浊、瘀血既是病理产物又作为致病因素,互化互生,贯穿DN始终,影响气机升降,致使精微物质不能营运周身,反成离经之浊,直趋下焦而成蛋白尿,终致缠绵难愈。
2辨治经验
刘师针对DN脾肾亏虚、脾失升清、浊毒下陷的基本病机,提出了益气固肾、升清降浊的治疗原则,化痰祛瘀泄浊除其实,益气固肾升清以断其根,虚实兼顾,标本兼治。自拟糖肾升清降浊汤,其基本组成为:熟地黄、山药、茯苓、黄芪、生大黄、黄连、片姜黄、白僵蚕、蝉蜕、牡丹皮、泽泻、黄葵、当归、怀牛膝、积雪草、鬼箭羽,该方以六味地黄丸、四君子汤合升降散加减而成。六味地黄丸具有益气养阴、补肾涩精之功,柯琴曰其“君地黄以护封蛰之本,即佐泽泻以疏水道之滞也”;山药、山茱萸补肝肾,涩精气,与熟地黄相伍增强补肾涩精之功;茯苓渗湿健脾,既助山药益气健脾补肾,又使山药固脾不恋湿,脾气得健,湿浊得化,已绝生痰之源;牡丹皮活血祛瘀、清肾浊蕴久所化之热。脾肾亏虚得补,调畅气机、升清降浊势在必行,此时合升降散加减,僵蚕味辛气薄,化痰散结,蝉蜕质轻则升,清轻疏散,升阳中之清阳;佐以姜黄理血中之气,利肝胆而散郁结、泄浊毒,大黄苦寒,通腑走下焦,降阴中之浊阴,四药相合,浊邪得去,清阳自展,内外通和,升降有序。刘师一般重用黄芪,久病之人必有气虚,黄芪甘温,益气健脾,升清阳利水湿,治气虚水肿之要药,新的研究证明黄芪能增强和调节免疫反应,防止或逆转尿蛋白,对糖尿病肾病发生发展有一定预防治疗作用[3]。DN患者日久多有血虚、血瘀,当归补血活血,牛膝补肝肾、活血利水,《血证论》中有云:“痰水之壅,由瘀血使然,但去瘀血,则痰水自消。”二者合用气血得补,瘀浊尽祛,周身气血得以运行。黄连清胃热燥湿,黄葵清热利湿,积雪草清热利湿、活血解毒,鬼箭羽破血解毒,现代药理学研究及动物实验均证实上述4味中药有调节血糖、血脂代谢,改善微循环,改善蛋白尿等作用。全方攻补兼施,升降并用,使气血冲和,浊毒得泄,脉络通利,气机调畅。前期刘师课题组已运用该方对60例糖尿病肾病蛋白尿期患者进行了临床研究,发现本方可明显降低患者血糖、血脂浓度,减少甚至逆转蛋白尿,从而改善患者代谢紊乱状态及临床症状。
刘师临床上辨证治疗本病常据此方加减,瘀重者,其人面色多黧黑,舌质紫暗,脉络迂曲,合桃红四物汤加减以化瘀通络;痰瘀化热明显者,其人多心烦,大便偏干,胃中嘈杂泛酸,合黄连温胆汤以清痰热;偏气阴两虚者,其人口干舌燥,溲赤便秘,加用知母、百合以滋阴清热;脾肾阳虚重者,腰酸肢冷,下肢水肿,夜尿频多,加用淫羊藿、肉桂或合金匮肾气丸温补脾肾。辨证灵活运用,可以更快更好达到临床治疗效果。
此外,还应关注患者精神心理因素。《素问》曰:“余知百病生于气也……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刘师认为DN患者一般病情较重、病程长、预后差,患者多有忧虑、烦躁、过激的情志变化,常使病情加重。因此,应重视与患者交流,注意患者心理变化,及时进行心理疏导。
3临床验案
王某,男,50岁。初诊日期:2015年10月12日。患者泡沫尿1年,加重伴双下肢水肿半月。患者6年前发现糖尿病,期间一直未予治疗。3年前因严重口干渴、乏力就诊,时测空腹血糖9.20mmol/L,西医予二甲双胍、消渴丸口服,后因患者原因,未规律服药,期间间断口服二甲双胍,未严格监测血糖。1年前患者发现小便带有泡沫,仍未引起重视。半月前突然出现双下肢水肿进行性加重,大量泡沫尿,口干,头昏沉,双足略有麻木,同时伴有神疲乏力、食欲不振等症状,夜眠差,大便稍干,两三日1次,小便黄;舌质暗红、苔黄厚腻,脉弦滑。患者平素工作繁忙,经常熬夜,嗜食肥甘厚味,饮酒如浆。体格检查:形体偏胖,体质量指数(BMI)27.8kg/m2,血压145/90mmHg。辅助检查:空腹血糖8.92mmol/L,TC5.96mmol/l,TG2.67mmol/L,LDL3.55mmol/L,HDL0.98mmol/L;糖化血红蛋白8.2%;肝肾功能基本正常。尿常规:尿糖(++)、尿蛋白(+~++)、尿酮体(-);24h尿蛋白定量1.0g左右。彩超示:胆囊壁粗糙,中度脂肪肝。
诊断:2型糖尿病,糖尿病肾病Ⅳ期并周围神经病变;高脂血症;高血压;中度脂肪肝。辨证:脾肾亏虚,脾失升清,浊毒下陷。治法:益气固肾,升清降浊。方以糖肾升清降浊汤加减。
处方:熟地黄20g,山药12g,茯苓10g,黄芪30g,生大黄(后下)10g,黄连9g,片姜黄6g,白僵蚕10g,蝉蜕6g,牡丹皮12g,泽泻16g,黄葵15g,怀牛膝15g,积雪草20g,鬼箭羽30g。每日1剂,水煎服,分3次饭后温服,并调整为胰岛素强化控制血糖,嘱患者规律饮食起居,清淡饮食,限酒,适当运动。
二诊(10月26日):下肢水肿明显减轻,精神状态较前明显好转,仍有轻微泡沫尿,大便偏稀,舌苔较前转薄,上方去黄连,大黄减至5g。
三诊(11月3日):下肢水肿消失,未见泡沫尿,舌苔薄白,复查血糖、血脂、尿糖均正常,糖化血红蛋白6.9%,尿蛋白(-),改为丸药继服半年,巩固疗效。随访病情稳定。
4体会
李东垣的《脾胃论》是升清降浊法的鼻祖,刘师在临床中遵其理、偱其法,治疗糖尿病肾病蛋白尿期时,针对其虚实并见,脾肾亏虚、脾失升清、浊毒下陷的病机特点,以益气固肾升清、化痰祛瘀泄浊为治疗法则,虚实兼顾、标本兼治,既缓解了临床症状,又能改善理化指标,从而延缓或阻止DN的进展和减轻疾病造成的损害,提高DN患者的生活质量。
来源:上海中医药杂志作者:焦东方刘爱华孙晓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