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曙东从“脾在臭为香”论治口臭经验浅谈

发布时间:2017-12-20 00:00:00

口臭,又称口气,是指呼吸时从口腔或鼻、鼻窦、咽等其他空腔中所散发出的令人不愉快的气体,严重影响人的社交和心理健康。在中国,Lin等[1]调查了2000名年龄为15~64岁的人发现,口臭的患病率高达27.5%。临床上病理性口臭包括非口源性口臭和口源性口臭,前者主要与呼吸道疾病(如鼻窦炎、肺部感染等)、消化道疾病(胃炎、消化性溃疡、肠功能紊乱等)、肝肾功能衰竭等相关。后者主要与龋齿、残根、残冠、不良修复体、不正常解剖结构、牙龈炎牙周炎及口腔黏膜病等相关。据统计,80%~90%的口臭是来源于口腔。牙周组织疾病和舌苔中所隐藏的细菌分解代谢产生硫化物为口臭的主要原因。传统中医而认为,口臭多由胃热炽盛或肠胃积热所致,多施以清胃泻火之剂。

朱曙东教授从事脾胃病临床、教学、科研工作30余年,经验丰富,不仅擅长慢性胃炎胰腺炎胆囊炎胆石症、反流性食管炎以及胃癌、肠癌、肝癌等消化系统常见疾病的诊治,而且对口臭口腔溃疡、口淡、腹胀、便秘、矢气频繁等内科杂病亦有独特见解。朱师在长期的临床工作中发现,仅从清胃泻火治疗口臭,部分病人疗效欠佳,且容易导致苦寒败胃的发生。因此朱师总结前人著述,结合个人经验,归纳提出口臭的关键病机为“郁则臭”,并从“脾在臭为香”的角度,治以芳香化湿浊散郁火,取得了较好的临床效果,试论述如下。

1“郁则臭”释义

中医对口臭记述颇早,又名“出气臭”“口气臭”“口气秽恶”“臭息”等。病因有饮食、劳倦、情志、内伤之不同,然总属因郁而臭。

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唇口病诸候·口臭候》言:“口臭,由五脏六腑不调,气上胸膈。然腑脏气臊腐不同,蕴积胸膈之间,而生于热,冲发于口,故令臭。”最早指出脏腑气蕴结胸膈化热而生口臭。元代程杏轩《医述·杂证汇参·口》曰“口之味,郁则臭,凝滞则生疮”,直接指出郁是口臭发生的关键病机。元代朱震亨《丹溪心法·伤食》云“伤食之证,右手气口必紧盛,胸膈痞塞,噫气如败卵臭”,此食郁而口臭者。明代孙文胤《丹台玉案·口门》载“口臭者,积热蕴于胸膈,而冲于口也……或劳郁则口臭”,在阐述热郁之外更阐述了劳郁的病机。明代徐春甫《古今医统大全》云“思虑烦恼气郁于胸膈……亦令人口臭也”,清代李用粹《证治汇补·上窍门·口病》云“有热积心胸之间,脾气凝滞,不能运化,浊气熏蒸而口臭者,此脏气移热为病也”均指出脾气郁滞,运化失常,湿浊熏蒸是导致口臭的主要病机。清代沈金鳌《杂病源流犀烛·口齿唇舌病源流》云:“虚火郁热,蕴于胸胃之间,则口臭。”指出火热内郁是口臭的发病原因。综上所述,饮食、劳倦、情志、外感六淫、内伤五邪等皆可致脾胃升降失常,以致清不得升,浊不得降,湿不得运,食不得化,郁而生热,熏浊于上,秽浊上逆,发为口臭。由此可见,气郁、火郁、食郁、湿郁等均能导致口臭,其中“郁”是导致口臭的关键病机。

2口臭与芳香药物

以芳香药物治疗口臭,由来已久,宋代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曾有记载:“三省故事郎官口含鸡舌香,欲奏其事,对答其气芬芳。此正谓丁香治口气(口臭),至今方书为然。”由此可见,唐代以芳香药物防治口臭已经成为一种较为普及的大众保健手段。然而医家以芳香药物来治口臭,早在《神农本草经·中部》就有记载:“水苏,味辛,微温。主下气,辟口臭……香蒲,味甘,平。主五脏心下邪气,口中烂臭。”到了南朝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其中明确治疗口臭的中药增加至5味:香蒲、水苏、杜若、细辛豆蔻。均为芳香之品。唐以后随着丝绸之路的开拓,大量芳香药物进入我国,鸡舌香(丁香)、零陵香等香药的运用也随之增多。唐代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唇病第五》中记载的甲煎唇脂,以艾纳香、苜蓿香、茅香、藿香、零陵香、紫草等为主药,治唇裂、口臭等病。《备急千金要方·七窍病上·口病第三》中载有具体药物的口臭方15首,均以豆蔻、丁香、藿香、零陵香、青木香白芷、桂心、香附子、甘松香、川芎细辛、麝香、香薷等为主药,如五香丸治口及身臭,药用“豆蔻、丁香、藿香、零陵香、青木香白芷、桂心各一两,香附子二两,甘松香、当归各半两,槟榔二枚”。《千金翼方·小儿·口病第五》中载治口臭5方,亦以细辛、橘皮、木兰皮、桂心、蜀椒等辛温芳香之品为主药。明代《普济方·口门·口臭》载治口臭方55首,亦多用升麻、细辛白芷川芎、丁香等芳香之物。可见以芳香药物治疗口臭切实可行。

3以香治臭之理

朱师在长期的工作中,从阴阳五行等基础理论、病机、治法等方面总结出,以香治臭,其理有四:一者,从五行而言,香属土,臭属水,《素问·金匮真言论》篇载“中央黄色,入通于脾,开窍于口,藏精于脾,故病在舌本……其臭香……北方黑色,入通于肾……其臭腐”。明代李中梓《内经知要·藏象》云“腐为水气所化”。有此可知香属土、臭属水,以香治臭,是以土克水之法。

二者,从阴阳而言,香属清阳,臭属浊阴,清代郑寿全《医法圆通·各症辨认阴阳用药法眼·口臭》载“知非氏曰:气之香薰者,清阳之气也;气之臭恶者,浊阴之气也”。现代医学认为,牙周组织疾病和舌苔中所隐藏的细菌分解代谢硫化物产生是口臭的主要原因,陈晓丽等[2]发现,口臭程度与舌苔厚度及面积均显著相关。朱师在长期的临床工作中也发现,口臭患者,其舌苔多厚腻,因寒热而有白黄之不同。可见口臭之症,虽有气郁、火郁、食郁等不同之由,然总属浊阴为患。以香治臭,犹以清阳而消浊阴。

三者,从脏腑生理而言,脾为湿土,喜燥恶湿,脾主升清。《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认为“清阳出上窍”,《素问·生气通天论》载“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九窍者清阳所注。故芳香入脾,能燥湿健运、助清阳升发,口窍得清阳所注,则臭秽可除。

四者,从治法而言,以香治臭,亦“火郁发之”之理。口臭之证,得之气郁、食郁、湿郁、火郁,总以湿浊郁热为机。芳香之品,其性升散走窜,能条畅气机,透发郁热,助运消食,清化湿浊,而使诸郁得解,口臭得除。

4具体用药

朱师治疗口臭,以芳香化湿浊、散郁火为法,药用省头草(若无则代以佩兰)10g,白芷10g,草豆蔻6g,升麻9g,细辛3g,苍术9g,茯苓15g。其中省头草即兰草,《内经》以之治脾瘅,谓之能除陈气,《要药分剂》载其“禀天地清芬之气以生,可升可降,阴中阳也”,《得配本草》载其“辛,平,入手足太阴、足阳明经气分,除陈气(肥甘积滞不化之气),止消渴,利水道,消痰癖,疗胆疸,辟恶气,散痈肿,调月经,解中牛马蛊毒”,以其芳香能除陈腐之气,故为君药。细辛白芷、草豆蔻辛香温燥,能化湿浊;升麻,辛,微甘,微寒,能升清阳,而散郁火,共为臣药;苍术茯苓燥湿渗湿、健运脾胃,以绝湿浊之源,而为佐药。诸药芳香,共奏化湿浊散郁火之效。

胃热口疮者加生石膏、知母黄连等;食积不化者加神曲、麦芽、山楂、鸡内金、莱菔子等;大便秘结者加木香、槟榔、虎杖、大黄等;脾虚者加白术茯苓、山药等;湿盛者加草果、砂仁、厚朴等。

5验案举隅

王某,男,43岁。初诊日期:2015年11月11日。患者反复口臭1年余,近1周来加重,自觉严重影响人际交流,前医予漱口水、黄连上清丸等治疗,效果不佳,遂来求诊。症见:口气秽臭,口中黏腻,渴不欲饮,胃脘隐痛,嘈杂泛酸,失眠多梦,面部油腻,胃纳欠佳,二便尚调,舌淡红、苔白,脉濡。既往有慢性胃炎病史10余年,胃镜检查示慢性浅表性胃炎

西医诊断:胃窦轻度非萎缩性胃炎伴糜烂;中医诊断:口臭;辨证:湿浊中阻,脾胃郁热;治法:芳香化湿浊,散郁火。

处方:佩兰10g,白芷10g,升麻10g,细辛3g,草豆蔻6g,炒苍术9g,茯苓15g,浙贝母10g,海螵蛸10g,黄连3g,吴茱萸3g,延胡索10g,徐长卿12g,龙齿15g,牡蛎15g。

复诊(11月18日):口臭失眠明显好转,胃纳增,嘈杂泛酸、胃脘隐痛等症减轻,然失眠仍有,故前方去徐长卿,加合欢皮12g,再服14剂后,诸症基本消失。患者要求巩固疗效,前方加减继服14剂。随访半年,口臭及胃脘不适未再发作。

按患者素有胃病,脾胃有损,中焦转枢失责,升降滞塞,脾失升清,胃失降浊,湿浊郁热,熏浊于上,故见口臭口黏、嘈杂泛酸、胃脘隐痛、面部油腻、舌淡红苔白、脉濡之症;郁热扰心,故见失眠多梦。

围绕“湿浊中阻,脾胃郁热”这一病机,以辛香之佩兰而除湿浊陈腐之气,配伍细辛白芷、草豆蔻等芳香之品温燥湿浊,升麻升清阳而散郁火,苍术茯苓燥湿运脾胃,浙贝母、海螵蛸、黄连、吴茱萸等和胃制酸以除嘈杂,延胡索、徐长卿对症止痛,龙齿、牡蛎以安神。朱师治疗此类口臭,抓住“郁则臭”的关键病机,从“脾在臭为香”出发遣方用药,以大剂芳香之品,升其清阳,化其湿浊,散其郁火,故能取效较捷。

6结语

临床常从火热而论口臭,以口臭口疮相并,谓其心脾胃中有热,每投以黄连、石膏、知母等大寒之剂,口疮可疗而臭不能除,或可暂去而不能终消。口疮口臭二者实相异也,口疮火热者多,口臭湿浊郁热者众。当须投以省头草、佩兰白芷等芳香之品,以化其湿浊,散其郁火,方能撅其根源。

来源:上海中医药杂志作者:汪涛朱曙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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